第十五章骤然得闻
幽暗潮湿的地牢中,像是死一般地寂静,除了滴答滴答、毫无变化的水滴声外,即便是暗中窜动的几只老鼠,也是没有一丝声响。
地牢进门右旁是一个垫满稻草的长条形铁笼子,而左旁空阔处则是各种稀奇古怪的可怖刑具,令人望而生畏,胆寒不已。
铁笼子从中间分隔成两个隔间,靠外的隔间中一架模样森森的骷髅赫然倚靠在靠墙的铁柱子上,骷髅那两个空洞的眼眶正对着地牢门口,像是在寻找索命的目标,凡是第一次来此处的人,进门莫不吓个半死。
铁笼子靠内的隔间中躺着一个穿着囚衣,戴着手铐、脚镣的犯人,由于垫着的稻草是湿的,这个犯人的脸上、囚衣上都沾着污水的痕迹,整个人显得蓬头垢面、邋遢不堪。
为了方便看押,地牢是建在普通牢房下面的。
往常,这个地牢是用来关押太守大人亲自钦点需要特别“关照”的犯人,不过自从姬大法师率军入驻滁州,这个钦点的权力就移交到了大法师手里。
“吱呀”一声,地牢上方锈迹斑斑的门忽然开了,外面的叫骂声、哀嚎声也随之传了进来,两个年轻狱卒一前一后各提着一个桶子,说说笑笑着顺着阶梯走了下来。
领头的狱卒拍了拍铁笼子上的铁门,嚷嚷道:“开饭喽!开饭喽!”
“滴答、滴答……”
水滴从地牢顶的缝隙中滴了下来,落在水坑中,却不知是先有这处坑,还是这水滴落下来,日积月累形成的坑洞。
等了一会儿,不见犯人的动静,狱卒俩不以为意,毕竟是得罪了大法师的犯人,这几日下来受了如此多的酷刑,囚衣都不知道换了多少套,新换的囚衣下还不知遮盖着多少可怖的伤痕,也难怪起个身都无法。
领头的狱卒从自己桶子里拿出一只碗,后头的狱卒则用筷子从自己桶子里插了一个馒头,放到了领头的狱卒摆好的碗中。二人熟练地办完后,就拎着桶子,径直地出了去。
这个犯人也许熬不过今天就要死掉,但他的死活跟狱卒俩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只是负责送饭的微贱狱卒,上头没有吩咐,他们就不会插手过问。
一旦违背了上头的意思,狱卒俩丢掉饭碗是轻,重则脑袋搬家,小人物有小人物的处事准则,不会自找麻烦,毕竟一家老小还指望他们这点微末薪俸过活呢。
“哐当!”
门合上了,外面的嘈杂声戛然而止,地牢又恢复了它那与世隔绝般,让人足以窒息的死寂。
良久,铁笼子里的犯人一个侧翻,手撑着地缓缓爬了起来,他用衣袖猛地擦了下脸,露出了他原本俊朗而不过分秀气的面庞,一眼看去,赫然是粮谷被夜魇蛛暗算,被凉州军俘虏了的叶千!
叶千显得有些颓丧和消沉,他手伸出笼子外,从摆在地上的碗里拿出了馒头,随即就吃了起来。叶千每一口都很用力,像是在咬生牛肉一般,大概是因为牢房里的馒头格外硬。
四天前,叶千并不是被关押在这阴暗的地牢中,而是被禁足在了一座舒适的院子里,待遇可谓天差地别,而这一切的转变,都源于四天前发生的一件事。
犹记得,粮谷的那一晚,呼啸而下的他被夜魇蛛的蛛丝缚住,心中虽带着恐惧,却又有一点解脱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可当他望着夜色下,一人一鹰毅然决然地向凉州军的阵营飞来时,眼眶中却溢满了泪水。
“为何要对我这样好,我叶千哪里值得你这样的付出呢?”
由于粮草被烧毁过半,姬蓝妖不得不收拢军队,后撤至滁州,等待从绵长粮道上运来的粮食,再做打算。
尽管叶千和风凝是此次粮草被烧的罪魁祸首,可他们却没有被立即处死,也许是考虑到他们身为强大的高级魔法师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凉州军对他们可谓是礼遇甚恭。
叶千到了滁州后,就被看押在了一座舒适的宅院里,没能再见风凝一面,但吃的穿的,一应俱全,除了不能离开院子一步,倒也还算过得去。
叶千孤身一人,找不到可以信任的人说话,心里憋着些东西,便开始整天的胡思乱想,先是担心风凝的安危,忧虑沐州军战事不利,后是想着他若是死在了江北,谁会为他伤心呢?风凝一定会的,袁蓉、林俊男也会,哈哈,苏月儿这小妮子肯定要大哭鼻子。
人死了,是不是什么都感觉不到了,还是会下到阴曹地府喝孟婆汤呢?如果在地府见到了公冶彤,他该怎么向她解释呢,或许她早就忘了他?
叶千拼命地甩了甩头,试着将那些哀伤而凄迷的念头统统从脑袋中抛离出去,然后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琢磨逃离出这个院子的可能。
一天清晨,叶千万分惊喜的发现,那个高傲而怪癖的姬大法师竟然大发善心,放风凝来看望他!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风凝脸上抹着淡淡的胭脂,嘴唇像染着鲜血,但眉宇的那份憔悴仍是无法掩盖,她原本的那袭女扮男装的白衣没穿在身上,而是换了一套单薄的粉色衣裙,显得楚楚动人了许多。
叶千见了风凝这副模样,心里头莫名悸动,总感觉风凝身上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可他仍愿意相信风凝是清白的,他绝不愿意去恶意揣测这样一个全身心爱着他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