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沫是渴望回家的,大学四年,他伤痕累累:从古到今,从东方到西方,这么多名家大拿,鸿篇巨作也好,泛海拾舟也罢;尽管陈小沫把自己扔进去之前,就打定主意:死都不怕,还怕看书吗?!各时期伟大思想的冲击,各种相互倾轧价值观的冲撞,陈小沫在第二年就招架不住了。他无数次的想过要举手投降,但不知该跟何人说(投降了,投降了,我投降还不成吗);或者说了之后,是否见效!
陈小沫是在篮球场上醒悟的:在球场上,你唯一能专注的只能是篮球,以及与篮球有关的配合,防守,进攻,传球,篮板,抢断,盖帽,投篮,得分,出界,犯规等等。在球场上分心,或者发呆,只有两种情况,一是被勒令换人,二是把胜利拱手相让:前者是损害自己的利益,后者则是损害队友的利益!
陈小沫把自己分割成无数个等份。
陈小沫的划分却与传统的分类有极大区别,比如大家的分类是:
与父母相处,自己是孩子;
与幼童相处,自己是大人;
与上级相处,自己是下级;
与老师相处,自己是学生;
与卖家相处,自己是买家;
与自己相处,自己是自己;
然而陈小沫不是,
天气不好,或季节交替时,他是诗人,满脑子里都是写诗的状态,说的也是诗的语言;
和女生相处的时候,他更多时候是个苦行僧,坚守着清规纪律,心理放着的都是五蕴皆苦那一套东西,只差剃个光头和口里的“阿弥陀佛”,他就成了和尚;
看柏拉图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是柏拉图;
看尼采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是尼采;
看叔本华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是叔本华;
看康德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是康德;
看加缪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是加缪;
但更多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是老子,庄子,或者蝴蝶,或者是不具名的某个深秋的一片树叶,随时会被风带走,远离这个本应让他觉着温暖的世界!
走,咱们回家!
领完毕业证和学位证的那一天,陈小沫期待着有人对他说这一句。
然而并没有,念经有没有还不知道,何况他念的也不是经,求得的也不是佛。
陈小沫鼓起勇气,在学校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拿起花了500大洋刚买的阿尔卡特给父亲打电话:
爸,今天发了毕业证和学位证,学校就没事儿了,我想回家!
哦,好的!(沉默片刻后)你回家干啥,找到工作了吗?
还没有找好工作,我打算去花城!
花城?花城也挺好,那你去花城吧!
无数年来,父与子之间的对话,本就一直很少,类似这两三轮就结束的对话,不过是无数次对话的缩影。
陈小沫真的特想回家,尽管他对家的概念已经非常模糊。搬家搬得过于频繁,不是什么好事儿,尤其是在成长的几个重要节点上,但陈小沫一家每次搬家却几乎无比准确的落在了他的每一个成长节点上:
第一次搬家,陈小沫离开了生他养他的小村,没过多久他就上小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