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他!”朱由检眼见午时还未到,便冷厉地说了一句,并道:“毛都督之死,朕甚为痛惜,袁崇焕虽狂,也已伏法,朕虽贵为君父,然罪己之诏已下。尔等世受国恩,虽有委屈,但也不因此而背叛家国,尊胡人为主,岂不负尔等之毛帅当年杀虏之志,尔等有何颜面于九泉之下死见尔等死于鞑子之手之兄弟!今日朕凌迟尔等,不只因尔等叛国,更因尔等背主。毛都督今日若知,亦当赞成朕今日之举,尔等自投清之日起便已是国贼,国贼当受国刑,故剐之!今虽受刑,却尚无悔改之意,特旨,凌迟之刑加为三千六百刀!”王承恩将朱由检之原话转达给了孔有德,孔有德听后只是凄然一笑,旋即落下泪来,没有再说什么,且受刑之时,也没再吭一声,倒多铎还坚强些。朱由检此刻心情也有些郁闷,此时孔有德之结局和他之前所行之事不无关系。大明之前险些走到灭亡的边缘,很难把过错归结到一个人或者一个群体阶层身。毛龙也好,袁崇焕也罢,哪怕是现在受刑的孔有德,以及身后的东林党人姜曰广,和此刻依旧坐在帝国顶端的自己,都有功过,都有无奈。但朱由检现在不想去开什么历史总结大会。谁做过怎样的事都得会自己做过的事承担相应的后果。毛龙虽然被袁崇焕杀害,但他得到了全天下人乃至后世人的惋惜,而不是跋扈专权的结局。袁崇焕杀了毛龙,也被当年那个冲动易怒的自己给处以了极刑。自己虽然杀了袁崇焕但依旧被后世很多人指责自己的不明。姜曰广等官虽迂腐,但若大明一旦灭亡,也得承担全家殉节的结局。自己以前的过失也让自己承担了北都沦陷的后果。是非成败,无非是转头空空,而既然还活着,得为当下的时局做出自己觉得最正确的选择。孔有德在行刑之时说了真话,让朱由检深受震动,朱由检也很欣赏他的胆魄,但他必须因此加重对孔有德的惩罚。原因无他,此刻,自己还是大明的帝王,帝王之过错容不得别人有半点的指责!这是自己统治大明的根本,如果这个不能维护,自己谈何治理天下!姜曰广说得没错,没人可以诋毁君父!这是被统治者必须达成的共识。朱由检的话虽然是说给孔有德听的,但也是说给天下人听的,他是以此要告诉整个天下:没错,自己这个皇帝是做过不明智的事,是应该对现在的结局当负有很大的责任,但朕依旧是这个天下的主人,你依旧只能听从我的意志行事,你也可以不听从,但你得接受不听从的惩罚。孔有德被处决后,整个南京城,只剩下耿仲明没有被处决。耿仲明不敢再挑战朱由检的威严,朱由检在孔有德受刑时表现出的刚硬,让他知道此时指责朱由检已经没有任何求生的效果,反而会加重惩罚,而求饶,似乎也没有用。多铎临死之时,已经求饶,但依旧被大明皇帝朱由检下旨处决。所以,耿仲明在受刑时依旧只是傻笑。至此,淮扬之战俘虏的清军三王都已经处决。夏季六月也迎来了最热的时刻。此时的北京城也开始有了暑热之感,但南北贸易的断,少了南方解暑瓜果的供应,北京城的清廷官僚们明显往年要焦躁得多。豫亲王多铎战败被俘的事已经被清廷正式承认,并已开始商以是否能救回豫亲王以及是否继续伐明之事。已自视为大清开国忠臣的范程对摄政王多尔衮独揽朝政,胁迫帝王行权以及与太后暧昧不清,祸乱后宫的事多有不满。但今日在朝堂,对于是否继续伐明之议,范程却积极表态支持了多尔衮的决定,而也因此,使得济尔哈朗也不再坚持与大明南北分治之议,同意继续不放弃灭明之准备。范程很欣慰自己再次为大清之一统大业尽了一份力,即便回到了自己府后,他都不由得畅快地让人把自己最爱的汾酒拿了来,倒了一杯开始自饮。而在这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案桌多了一个红漆盒子。范程心里狐疑起来,他不记得自己早在这里放过一个盒子,想问问管家,但他还是先亲自打开了盒子。一打开盒子,范程便看见了孔有德的人头,吓得他当场退了几步,全身冒冷汗,最后想明白其关键后,便也猜到为何有人把恭顺王孔有德的人头让自己看见。范程不由得勃然大怒:“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说完,范程猛吐了一口血,倒在地,气不接下气起来。洪承畴作为清廷兵部尚书,今日在朝堂也是主张继续伐明的官员,甚至还一改他昔日唯唯诺诺的性格,但一回到自己府里后,洪承畴便看见了自己的夫人走了来:“有人说,婆婆托人从南方给你带了个盒子,说你百年以后有用,妾身不敢打开,不知老爷可知这为何物。”洪承畴投清之后,其家母依旧还在福建老家,且因洪承畴投清,而已于他恩断义绝。如今他洪承畴却也不清楚自己母亲为何会又给自己送一盒子来,洪承畴不由得亲自打开,一看却是耿仲明之人头,当场大喊起来:“这是怎么回事,智顺王耿仲明之人头为何出现在我这里,他不是已被明廷所俘吗,是谁送来的!”洪承畴激动地大喊了起来。范程和洪承畴心里震惊不已,但到底也是有点胆气,硬是在恢复意识后,立即做出了一个决定,将孔有德和耿仲明的人头送到了多尔衮府,并将事情起因告知给了多尔衮,同时也以同样的方式告知给了济尔哈朗。与此同时,整个清廷的满汉官僚都知道了这件事,吓得整个朝野已开始人心惶惶。“好你个朱由检!气煞本王!气煞本王!”多尔衮也直接发怒了,甚至在听闻洪承畴和范程都因此生病时,还亲自门看望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