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约约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但隔离室的隔音效果极佳,陈功竖着耳朵也听不见一星半点。
陈功疑惑地往里看去。
隔离室的构造比较特殊,门前是一个巨大的落地玻璃窗,为的就是方便外部观测。
隔离室里果然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他脸上横竖的条纹不止上十条,脸色跟年轻人一样,又严肃,又板正,十足的臭脸。
两人一打眼,老人就瞧见陈功,看到他提着一筐煎饼。
老人在屋子里喊起来,但是声音沙哑,隔音又密闭,陈功一时间竟然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陈功心里像是有一个疙瘩一样,他忽然觉得有些难受。
这份送错的餐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陈功眯着眼,拿出手机。
“叶师傅,你把刚才那位老人的电话发过来。”
陈功收到了叶大初发来的电话,犹豫了一秒钟,摁下拨号键。
果不其然,如同陈功料想的那样,老头的手机响了起来。
这老人显然是愣了愣,看了陈功一眼,接起了电话。
“喂?”老人的声音浑浊沧桑,但是沉闷有力。
“喂,您好。”陈功对着窗里的老人鞠了个躬。“我是接到您点的外送煎饼,特意送来的。我姓陈,请问……?”
老人瞪着陈功,面无表情的说:“我送的地方,是对面的第三内科室。”
陈功抿了抿嘴,说:“老先生,内科室里的那位……那位年轻大夫,他,好像不要。”
“不要?”老人的情绪有些激动,甚至一只手拍在玻璃上,两眼冒红。“这臭小子,又在想什么!”
老人颐指气使地指使陈功:“你,把他叫过来!”
陈功愣了,这又是什么事?他看了老人一眼,眉毛皱的弯起了四五条褶皱,看上去来了脾气。
陈功暗暗摇头,又回到第三内科室门前,轻敲房门。
这是陈功第三次敲门。
这一次似乎很久都没有开门,陈功背对着老人,感觉背后针芒在刺,十分不自在。
他不用看就知道,老人死死盯着这边。
过了许久,门才露出一条缝。
“又是你……我早说了,这不是我点的。”年轻人不耐烦地说。
陈功赶紧抓住门,叹了口气,说:“我知道我知道。这不是你点的,大夫,这是对面那位老人点给你的。”
听到这,年轻大夫的喉结抖了一抖,整个身体似乎都软了几分,他的眼眶潮红,盯着陈功的眼光有些不可思议。
“你说什么?”
陈功无奈,他抓着房门,猛地拉开,转过身,看着老人说:
“你看,是他。”
年轻的大夫几步趔趄出来,从走廊到了另一边,瞧见眉头紧皱的老人,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爸。”半晌,年轻人的脸上浮现出难堪,不解,疑惑,甚至一丝羞红,最终变成了一个字。
玻璃窗对面的老人不为所动,只是眉毛轻轻抖了抖。
陈功见状,立刻把手里的手机递给年轻大夫。
“你爸的电话。”陈功补充说。
年轻的大夫愣了一愣,将信将疑地接过电话来,那头老父亲的声音颇有威严。
“看这边。”老父亲的气势从手机里传出来,年轻的大夫浑身一抖,不敢忤逆。
他来到窗前,两人隔着玻璃窗,年轻的大夫率先绷不住,泪腺崩塌。
“爸……你,”他颓然跌坐,几乎是要跪倒在地,还是陈功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才没让他扑倒在地。
“像什么样子!哭哭啼啼的,这么点事就接受不了,趁早滚出这个行业!”老父亲的眼光十分凌厉,但是从这凌厉的目光中,陈功似乎窥见到一丝柔软。
“可是……爸,你,你被感染了啊……”年轻的大夫双眼中满是恐慌,脸色煞白。
“所以呢?”老父亲顿了一顿,忽然厉声说道:“因为你老子我感染了,你就成了缩卵胆小鬼?你堂堂一个正派专家医生,没了老子是不是连怎么撒尿都不会了?一把年纪的人,是不是要跟小姑娘一样哭哭啼啼,要你妈来哄你?”
年轻的大夫使劲摇头,哭哭啼啼地说:“可是爸,你是咱们传染科第一批入驻的专家大夫,连你都……都感染了,我们……我们怎么办。”
“混账玩意儿!”老父亲的目光迸裂,骂道:“你个缩卵玩意儿,这点挫折都经历不了,你还当什么医生?整个医务团队冒风险,那是应该的!咱们吃的就是这碗饭,这时候不是咱们顶在前头,你让谁顶在前头?你以为每天统计出来的死亡数据那就是数据么?混账东西,那是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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