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我最缺的是粮食!”刘成笑道:“敏敏你果然聪明。“正如敏敏所说的,刘成光是在工坊里做事的工人就有四五千人,加上军队、临时募集来的小工、承担土木工程的被俘流贼差不多有一万多人,这么多青壮劳力每天消耗的粮食可不是个小数目。而刘成唯一比较稳定的粮食来源不过是鄜州一州,通过当地的水利基础工程建设,当地的粮食产量取得了相当大的提高,一方面是陂塘局的规费,一方面是用现金向有余粮的缙绅购买,这样他可以得到大约三千石的粗细粮食,出去朝廷的供给,算下来每年还有四千石粮食的缺口,全都要靠现金购买,这是一个相当大的支出,幸好朝邑面临黄河,水运比较方便,不然光是沿途的运费就能把刘成给压垮了。
“那这些欠税与粮食又有什么关系?“
“欠税自然与粮食无关,但却是一个引子,一个抓手,有了这个抓手,我就能想方设法的弄到粮食。“说到这里,刘成低声向敏敏解释起来:刘成的缺粮其实是两个问题:1、要提高粮食产量。2、还要让这个粮食增量以可以接受的价格流入到市场上,而不是囤积在乡绅和农民的仓库里,换句话说就是以商品粮的形式出现。通过与蒙古诸部的贸易和高炉的开产,刘成已经有能力给农民提供深耕所必须的重犁和低价的大牲口,如果再加以水利工程,是在辖区内对粮食单产有相当大的提高,并节约劳动力。但问题是在大明的土地制度下,小农的土地面积太小,无力进行投资;而缙绅没有意愿,因为他完全可以通过对小农进行压榨获得财富,即使有些比较开明的缙绅使用了先进的生产技术,其产出的余粮也不愿意以刘成满意的价格出售,因为这些缙绅单个拥有的耕地面积太大,有足够的资本与粮食商人进行博弈。因此对于刘成来说光是提高粮食产量还不够,还必须对所控制区域的农村进行社会和经济改革,打碎原有的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把劳动力赶进工厂,把土地交给懂得经营、掌握必要的农业生产技术的富农,这样才能将他已有的先进农业技术尽快的传播开来,获得稳定廉价的粮食供应。而这并不是件容易事,在中国任何时候土地问题都是极其敏感的,缙绅阶层也是大明最有实力的阶层,如果不选择正确的策略和时机,触动土地问题只会惹来杀身之祸。
而洪承畴给刘成征收拖欠税款无疑就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朝廷的地方官吏向缙绅征收拖欠税款这也是历年的老剧本了。缙绅们的反击也只能是具体的当事官员行事操切,鲁莽,勾结不轨之徒、以及拖延时间等等,不可能公然拒绝缴纳欠税。而刘成就可以拿这个尚方宝剑来插手其中,一手硬一手软,打开一条路来。
“刘成你果然有办法!“听了刘成的谋划,敏敏双眼闪闪发光,满是钦佩之色:”我也知道最难对付的不是外面的敌人,而是家贼。我父汗战场上从没有遇到过对手,可却拿本部落里的那些扯后腿的家伙没有办法,什么时候你也替我父汗想想法子,把他们也收拾了。“
“那敢情好!”刘成笑道:“就是不知道我替你父汗做了这么大一件事情,你父汗拿什么回报我。”
“呸!”敏敏啐了刘成一口:“明明是个将军,却和个生意人一般斤斤计较,我最不喜欢你的就是这一点。”
“那你喜欢我身上那些地方呢?”刘成腆着脸皮,在敏敏脸颊上亲了一下,敏敏啐了一口,却没有让开,两人拥在一起,一时间屋内温情无限。
到了晚上,刘成收拾完东西,由于明天一大早就要出师前往宁夏府,他准备早点上床休息,这时杜固从外间进来,低声道:“切桑上师在外面,他说有要紧事想要见您!”
“切桑?”刘成皱了皱眉头,说实话他对于这个喇嘛虽然表面上十分亲近,但内心深处一直保持着一分戒备的心态,一个自小受过无神论教育的人总是对宗教职业者会有几分本能的戒备。不过切桑表现的很知轻重,在平日里总是以谋士、向导、使者的身份出现,在刘成面前从未流露出一丝教士常有的傲慢,日子一久刘成也不好意思表现的太过分。他这个时候突然来找自己一定有什么要紧事。
“你让他到书房稍候,我马上过去!”刘成吩咐了一声,拿了件便袍穿上,便往书房去了。进得书房,便看到切桑站起身来,合十行礼道:“刘大人,这个时候前来打扰,还请见谅!”
“无妨!”刘成笑了笑:“上师你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必定是要紧事,请直言!”
“多谢大人!”切桑欠了欠身子:“我是来辞行的!”
“辞行?“刘成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大军将发他却要辞行,莫不是要给那个插汗通风报信?可他应该暗地里偷跑而不是跑过来向自己辞行呢?刘成可不认为这个切桑喇嘛是关云长那种义薄云天的君子和自己玩封金挂印的把戏,他这么做必有深意。
“上师,莫不是我刘成这里有谁慢待了你?”刘成沉声问道。
“不是!”切桑回答的十分明确:“将军待我甚厚,贫僧在这里也学到了许多东西,也不是那种小气的人,会为了一点小事而置气,只是眼下有一间迫在眉睫的要紧事,关乎我格鲁派的盛衰,也关乎到大人您,因此贫僧才向将军您辞行的!”
“关乎格鲁派的盛衰?也关乎我?”刘成脸上露出了迷惑不解的神情,他一个大明副总兵和藏传佛教某教派的盛衰能有什么关系?
切桑见刘成不解,便细心解释了起来。原来那位刚刚破边入寇的察哈尔部林丹汗本来与大多数蒙古部落一样,都是信仰藏传佛教中的格鲁派的,他刚刚继位时便从四世达赖喇嘛派驻蒙古地方掌管教法的迈达理呼图克图和卓尼绰尔济等黄教喇嘛接受了格鲁派的法戒,但是1617年,西藏派萨迦派僧侣沙尔呼图克图到达蒙古地区,寻找自己的支持者。此人不但通晓佛法中的显宗,在密宗法术中更是造诣极深。他在林丹汗面前显示各种法术,从五台山取来了元世祖时萨迦派八思巴喇嘛用千金所铸的玛哈噶喇金佛(又称大黑天,为蒙元的护国神),彻底折服了林丹汗。林丹汗封其为国师,并接受了深奥密乘之灌顶,改信萨迦派,并在察汉浩特修建金顶白庙,将金佛供于其中。林丹汗这么做的目的显然是为了效仿忽必烈与八思巴故事,利用他与沙尔呼图克图之间的关系来树立自己在蒙古诸部中的权威。然而让林丹汗没有想到的是,他的改信不但没有树立权威,反而加剧了普遍信奉格鲁派的蒙古诸部的离心,削弱了自己的号召力。这位信仰萨迦派的蒙古大汗在西迁之后,与同样不信仰格鲁派的西藏藏巴汗、康区白利土司月顿多吉和喀尔喀绰克图台吉(却图汗)结成“反格鲁教联盟”,企图以此为基础东山再起,而作为格鲁派的高级僧侣,切桑喇嘛自然是不愿意看到林丹汗再起的。
“这么说来,上师你这次辞行是为了林丹汗入寇的事情了?“刘成用指节轻轻的敲着一旁的茶几,方才切桑说的那番话信息量有些太大了,这让他有些一时间无法全部消化,他也没想到一次看上去很简单的入侵事件,却牵涉到了藏传佛教两大教派之间的一场内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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