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随行宫女、太监已经把府衙布置得罗绮满堂,宫灯璀璨。锦衣卫严密把守,禁卫森严。
府衙前厅之中,李存明早已吩咐下去,摆上了一桌酒席。诸位臣子前来赴宴,张尚贤也忝列其中。
李存明与臣子们说说笑笑,平易近人,全无皇帝的威严之气。
张尚贤好生惊诧,这种君臣相处的方式,倒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他因为刚刚归降大明朝,顾虑自己的身份,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显得十分拘谨局促。
李存明看在眼里,指着桌上的菜肴问道:“张先生,这些菜不合你的胃口吗?”
“菜肴很好,很美味。”张尚贤道。
桌上七大碗八大盘各色菜肴摆得满满当当,中间一个二尺见方的花钿髹漆木盒里,盛满了刚起锅的热气腾腾的猪头肉,一片片通红透亮,切得极薄。
“来,尝一尝这熏猪头肉。”李存明亲自给张尚贤夹菜。
张尚贤诚惶诚恐站起来,接了皇帝夹过来的猪头肉,放进嘴里细嚼慢咽,片刻后忍不住赞叹道:“唔,好香,肥而不腻,香而有味!”
李存明道:“先生喜欢吃,就多吃一些。先生可知这猪头肉是如何熏制出来的?朕来告诉你,是使用茯苓、当归等药材熏制的。熏之前,取新鲜猪头先腌三五日,然后取出来挂在过风处,晾个十天半月,让其收水风干,再吊在熏笼里用药材来熏,微火轻烟,熏好一只猪头,总得一个多月的工夫。”
“朕每逢与臣子们享用宴席,总离不开这一道熏猪头肉。你知道为何吗?”
张尚贤摇头表示不知,夏完淳解释道:“陛下说了,熏制猪头最为要紧的,是耐心,皆因猪头上骨头多,处处有缝隙,必须让熏烟完全炙进去,让药材的香味完全渗透了。”
李存明道:“没错,心急吃不了熏猪头。古人说治大国如烹小鲜,可在朕看来,治国理政应该如同熏猪头一般,细致耐心,不留任何缝隙。张先生治理莱阳府,可谓与熏制猪头肉如出一辙,完全得到了百姓们的拥护,这就是把药材香味渗透到骨髓里去了!”
张尚贤慨叹道:“陛下从一道菜肴里也能琢磨出治国理政的大道理,可见陛下心里时时刻刻装着江山社稷,装着天下苍生。陛下,臣以后无论在何处当官,无论担任什么职务,都永远铭记自己是个‘熏猪头肉’的。”
一席话,说得众人大笑。气氛更加轻松,张尚贤也不再那么拘谨局促了。
李存明趁机道:“先生不必着急,你是大才,自然有用武之处。敢问先生,可了解朝鲜国内情形?”
张尚贤听得皇帝口吻变严肃了,放下筷子,一边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一边细细思忖。
片刻后,张尚贤郑重其事道:“回禀陛下,臣本是辽人,对朝鲜国还是十分熟悉的。皇太极曾经发动两次入侵朝鲜的战争,分别在丁卯年、丙子年,经过这两次战争,彻底征服了朝鲜国,迫使朝鲜国王称臣纳贡。”
“丙子年间,臣跟随清兵到了朝鲜南汉山城,有幸亲眼目睹看到朝鲜国王李倧率众出城投降。当时皇太极有意折服朝鲜国王,让李倧行三跪九叩头的大礼,伏地请罪,并让朝鲜昭显世子当了人质。”
李存明道:“对于满清鞑子两次入侵朝鲜之事,朕是有印象的。朕要问的是,朝鲜国内更加具体详细的情形,张先生清楚吗?”
张尚贤问道:“莫非陛下要发兵朝鲜?”
“正是!”李存明倒也十分坦诚,拱手道,“朕是真心实意向先生求教,出兵朝鲜可行否?”
张尚贤没想到自己刚刚归降,皇帝陛下就用这种军国大事来询问请教,不由得眼眶红了,极其感动道:“陛下如此信任我这个降臣,臣怎能不结草衔环以报陛下知遇之恩呢?”
他情绪激动,为了说话方便,离开宴席站在桌旁空地上,慷慨陈词。
“陛下问臣出兵朝鲜是否可行,臣的答案是可行!且不说拿下朝鲜后会对满清朝廷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先说如今朝鲜国内局势,国王软弱,兵疲民困,臣子们陷入党争,有此三点,攻打朝鲜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