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良将冯衍、廉丹、鲍永的故事讲了出来,最后就是想要询问,阎行如今赶赴河东进剿白波,大计的谋划如何?
是要学廉丹,还是学鲍永。
阎行听了周良的话后,不由得又笑了笑,这个故事其实他了解得不比周良少,冯衍当时游说廉丹,为他谋划了“屯据大郡,镇抚吏士,纳雄桀之士,询忠智之谋,要将来之心,待纵横之变”的大计,可惜廉丹不愿听从,结果廉丹战死,冯衍逃走。
后来冯衍游说鲍永,又为鲍永谋划了“更选贤能,精简锐卒,制屯田之术,习战射之教。镇太原,抚上党,收百姓之欢心,树名贤之良佐”的大计,这一次总算是游说成功,鲍永听从冯衍的建议,成功割据一方,观望天下形势。
但阎行如今赶赴河东,想做的事情,却又和廉丹和鲍永不同,他不会去学廉丹,也不会去学鲍永,这白波军,他是定要剿灭的,而这河东一地,也是他图谋割据的立身基业。
只是这一些事情,还没有眉目,却是不好这个时候和周良明言,哪怕周良刚刚已经向自己委忠效命。
有些事情,终究是只属于阎行一个人的秘密。
于是阎行嘴边还噙着笑意,口中缓缓说道:
“国事可济,我等自当尽忠王事、效命疆场,但若是事不可为,我等也需保境安民、以待时变。元善言中之意,我已尽知。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眼下着手绛邑之事,当为首务,子勉行之!”
能够听到阎行的这个回答,周良内心已经是心满意足了,他也知道所谋的大事,不可轻易宣诸于口,当下知道了阎行的心意,他也不再赘言,向阎行行礼之后,就转身告辞,去实行他的谋划和使命了。
···
次日,阎行就派遣徐晃、曹鸢带一曲兵马进城,按照昨夜整理出来的守备器簿、钱谷账簿等数据,各自前去接管城防守备和军需辎重。
两人之中,徐晃因之前也曾在郡府中为小吏,所以核实军需辎重的要务,阎行交给了他,而曹鸢之前是北军将士,所以阎行把城防守备的重任,交给了他。
召集挑选绛邑丁壮训练、征发民役修缮城池,这两桩事情,料想绛邑县寺的行事效率也没有那么高效,所以阎行继续让马蔺、阎兴加紧修筑自家在城外的兵营。
守城需守野,城外的两处军营就是和绛邑成掎角之势的军堡,不容有失,沟壑都需要深挖,栅栏也需要加固,寨门、箭楼、马厩、粮仓等一系列的军营基础设施,也都需要一一修筑落实。
这些多是掌兵军吏的事情,阎行手下的文吏却也没得偷闲,周良一早就带人出营去了,行事去向无人知晓。而郑多、黄颇则继续带着为数不多的文吏,继续核对案比算赀、户口征役等文书账簿,查出里面的猫腻之处,同时加快掌握这绛邑里里外外的一切信息和数据。
戏志才也在这一小撮校对核算的文吏之中,而且他因为他精于算法,熟悉核计数据,因此郑多、黄颇也按照阎行之前的吩咐,对他委以重任,他一个人分到的任务要比其他三四个人的还要多。
戏志才看起来还是有些没精打采的样子,对于这些数字,他也是有些看腻了,不过寄人篱下,不得不低头,平日里在营中,阎行以宾客之礼相待,郑多、黄颇两人又亲自去找戏志才,现下自己被摊上这些事情,也只能够捏着鼻子认了,埋首案牍之间。
想起昨夜里,这些文吏都是聚集在一处帐中,秉烛奋战,到了鸡鸣将晓时分,诸人才陆续完成任务,在帐中各自寻个空地睡了,等待今日白昼到来,再继续奋战其他账簿。
戏志才也不禁感慨虽然阎行之前是强征了这些寒门士子并投入军中,但一旦他们在军中有了为仕途奋斗的野望时,他们这些由寒门士子组成的刀笔小吏,在军营的肃穆氛围之下,行事的效率堪称高效。
不过戏志才终究觉得十来个男的聚在一处大帐里,埋头案牍之事,待久了,实在是让自己有些气闷,正好今早白昼分派给他的账簿已经校对完了,其中的猫腻之处和各类亏空款项,戏志才都一一标注记录出来。
合上了账簿之后,趁着帐中上首的郑多、黄颇两人都埋头核对账簿时,戏志才起身放轻脚步,借着如厕的名头,抽身溜出了帐外。
来到帐外,戏志才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又和帐外相熟的两名士卒打了个招呼后,就悠然地迈步离开了这一处大帐。
看着军中很多军士都在忙碌着加固营寨,戏志才脚步不停,心中却也是暗暗赞同阎行这种稳妥的行军作风。
大军驻扎,修固营寨,进有可依,退有可守,这个道理其实很容易懂,但真正实施起来,面对这些挖沟修寨的苦活脏活时,却有不少将士做得虎头蛇尾,以为营地又不是长期驻守的城池,无需耗费太多劳力加固,结果被夜袭踏营之时,壕沟骑兵一跃可过,栅栏敌军一推即倒,己方的营寨完全变成了被剥开壳的鸡卵,己方的士卒也无所据守,只能够任人宰割。
而阎行的大营之外还另外修有别营,士子、匠人等家眷就是被安置在这个地方,戏志才和营门的几个守值士卒也相熟,一路通行无阻,走着走着,已经来到了自家军帐外。
“我回来了!”
戏志才喊了一声,帐中没人回应,他径直就掀开帷幕走入帐中,却见戏妻跪坐在帐篷的角落处,正慌忙起身,还擦拭了一下眼角。
虽然自家妻子动作迅速,但戏志才还是看到了,有一滴晶莹的泪珠,刚刚从她的脸颊边无声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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