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徐荣在阳城时大肆屠杀城外民众,在荥阳的汴水边上,将溃败的曹军士卒,尽数赶入河中一样。
看着跃跃欲试的翟郝,阎行摇了摇头,口中说道:
“彼辈之中,还有不少是裹挟而来的青壮,并非积年老贼,还是应该分开对待的。”
“可,这些从贼之民,不是更可恶么?白波贼势大,可不就是因为他们的附从么?按照牛中郎将以往的将令,这些乱民,都是要以极刑处死的啊!”
听到翟郝说出的话,阎行脸色肃穆,凛然的眼光看得翟郝心里有些发毛,以为自己又说错了。
“穷急愁苦而上不救,则民不乐生,民不乐生,尚不避死,安能避罪?”
看到阎行突然蹦出这么一句文绉绉的话语,翟郝挠了挠头脑,听不明白,可看阎行严肃的样子,又不好再问。
阎行看出他的心思,继续说道:
“我等军士,常年披坚执锐,不曾耕种田地,又不曾养蚕织布,平日里吃的一粒粒饭食,身上的丝缕布帛,都是从农夫农妇手中征收起来的。”
“若是没有了这些农夫农妇,将士们所吃的,所穿的,又从何而来?若是他们能够在自家田地里安生下去,又怎会抛下农具,拿起刀兵,加入贼寇,与我等披坚执锐的军士为敌呢?”
“须知,武有七德,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众、丰财是也。战阵上杀贼,不过是禁暴戢兵的一部分,安民和众,也是武者一大要事啊!”
看着似懂非懂的翟郝,阎行知道他在西凉兵军中日久,军中也不曾有过这种观念,只知道杀敌就显名建功,建功就邀功请赏,循环反复,如此而已。
现在让他接受其他的观念太过,他也接收不过来,白波军的俘虏在计划中,也是阎行恢复河东民生的一大人力资源,阎行是准备有大用的,不过这些再跟翟郝说下去,他就更迷糊了,于是阎行挥挥手,让他即刻按照军令下去行事了。
翟郝走后不久,负责打扫战场、清点缴获的戏志才这才缓缓走了过来,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毕竟这是他真正第一次意义上的上战场。
虽然不用手持刀兵,冲锋在前,但是战后身临其境,看着死状各异的敌我双方,戏志才还是忍不住头皮发麻,胸口发闷,幸好他还掩饰得不错,只是脸色有些难看而已,并没有当众出丑。
“志才,身子无大碍吧?”
看着脸色惨白的戏志才,阎行有些担忧。不过戏志才倒是不在意,露出了笑容。
“恭喜校尉,此番斩杀、俘虏的白波贼超过两千人,而且多是积年老贼和丁壮,我刚才也问过了,这些都是襄陵白波的主力,眼下大半折损于此地,除非白波贼继续增兵,否则这襄陵城,已经是我等囊中之物了!”
阎行点点头,不过他本意不在襄陵城上,襄陵距离绛邑太远,而离白波控制的平原、杨县等地又近,眼下敌强我弱,并不是收复襄陵的时候。
戏志才看了看阎行默然无语,一脸沉思的样子,很快也知道阎行在想些什么。
“校尉,可是在思虑绛邑中的事情?”
“嗯,我在想,首战告捷,我在绛邑军民中的威望已经大体确立,接下来的行事,方略抉择,是应该急,还是应该缓了?”
“属下以为,应该急了!”
戏志才很快回答。
“哦,为何?”
“校尉兵动若神,旬日之间,斩获白波贼寇两千余人,正是威望大振的时候。而这个时候,就应该挟威令下,犹如以猛药治顽疾,方能够药下而病除,完全清楚绛邑的弊病!”
戏志才说得笃定,阎行听完之后,也哈哈一笑,两人已知彼此心思,一切也就不必多言了。
很快,打扫完战场的阎行,留下了虎头一部驻防在九箕山的山道险隘处,然后就带着一众得胜兵马返回绛邑。
等到这些西凉骑兵回到绛邑,看着将士们马前悬挂着众多白波贼寇的人头,马后跟着一大群踉踉跄跄的白波俘虏时,整个绛邑都为此轰动了。
···
受到震动的还远不止绛邑,身处汾水东岸的范归、张朗两人也受到了巨大的震动,因为阎行回到绛邑之后,不仅将将士们的捷报送往汾水的营地,与其同来的,还有召回兵马的军令。
军帐中
范归和张朗相对而坐,张朗坐在一张马扎上,而范归则还是保持着跪坐的姿势。
“这军令都下了,范君,你看我等如何是好,难道还要继续以贼情推脱军令不成?”
“要知道,眼下已经不同以往了,这绛邑已经被那个新来的凉州儿给控制了,而且他带来的兵马也都是久经沙场的精兵悍将,可不像翟郝那个憨货一样可欺。”
“襄陵的白波贼已经被大败,这汾水对岸的白波估计也收到消息,今早天还没全亮,泅渡过去的斥候,就已经发现他们都撤回到临汾城里去了。”
“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我等还是暂避锋芒,莫要在这个时候耽搁军令,与那西凉儿正面交锋,领兵返回绛邑吧。”
看起来孔武有力的张朗就是一个大嘴巴,话一开口,就说个没完,话语中,可以看出他已经被阎行一系列的手段,给惊吓到了,完全没有胆气再继续明里暗里对抗西凉兵了。
而看起来多了儒雅之气的范归则淡定得多,虽然他刚接到军报和军令时,也是被吓了一下,但这个时候,他已经相对地冷静下来了。
“慌什么,这兵,按我看,不能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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