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国蚩蚩,为嬴弱姬,更何况是三家角力。诸君各言进取之利,安知非螳螂耶,非黄雀耶。因此授以为,明公当束兵养农,内修文德,万万不可再出关邀战,自蹈险境。关中沃野,假以年岁,可成殷富之国,到那个时候,兵精粮足,进图天下,何事不可成。此举方为王者之道也!”
严授的声音掷地有声,他指出北方的形势已经明朗,弱肉强食,强者愈强,到最后只会剩下袁、曹、阎三家争雄于北方,而这三家决胜,又牵涉到了整个天下的归宿。
因此这个时候,阎行不应该再被外界的纷扰所干扰,而应该借着这个难得的和平时期,大力地发展自家在关西的实力,对于可能会出现的袁曹之争,阎行根本就不应该涉足,甚至连救援公孙瓒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也不应该再掺和进去。
阎行听完严授的话,一直没有再出声,其他人见状也沉默了下来,眼看着堂上的气氛有所变化,阎行只好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戏志才。
戏志才也察觉到了阎行投来的眼光,君臣多年,他当然能够体会阎行眼光的深意,于是他虽内心不愿在此时反驳严授,也不得不出声说道:
“咳咳,严长史乃是老成谋国之言,但在下思之,难免也太过保守了。当今之世,竞逐于权谋、力气,差可比拟于战国之争,正所谓大争之世,只争朝夕,值此进取之时,又岂可闭关自守,若是让袁绍轻易灭了公孙瓒,则河北兵锋,接下来随时都可以指向我三河之地。”
“到那个时候,我方独力与河北大军争雄,又在此前自绝于曹孟德,那只怕曹军也会携恨趁虚来攻,众矢之的,焉能久持,大军疲于奔命,守河东则失河南,守河南则失河东,顾此失彼,左支右绌,山河有倾覆之危,只怕真到彼时,才真是覆水难收,悔恨晚矣!”
阎行在这个时候,也适时出声,接过话头,不给其他人机会,他大声接着说道:
“诸君众议纷纷,一时难决,此事牵涉重大,不可轻下决断,还是思索一番之后,再行献策吧,也容孤再静思得失之衡,今日议事,暂且就先到这里!”
这桩事情,商议的趋势走向一变再变,阎行已经坚决表明了容后再议的态度,众人面面相觑后,也知道其中的深浅,不再多言,连忙向阎行行礼告退,然后三三两两地走出了大堂。
荀攸本来也想离开,但阎行却还是将他叫住了。
贾诩如今不在身边,自己能够听取的最客观的意见,当属荀攸为先了。
荀攸神色如常,他知道刚刚堂上的争斗甚为激烈,只是因为他身份特殊,这才恰恰好能够置身事外,不涉足到深处的纷争里面。
而这,也正是阎行独自留下他的原因。
“公达,你以为,孤当不当与曹操联军,共取袁绍?”
“明公,此事牵涉重大,攸才学平庸,只怕无法当即答复。”
面对阎行开门见山的发问,荀攸想了想,还是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
阎行倒也不恼怒,他摸着颌下的短髭,又问道:
“那你以为,可有良策,促使袁曹两家决裂,使得三河能够在战时置身事外?”
荀攸想了想,摇了摇头。
“明公当知,三家博弈,除非忧患在内,否则又岂能够有一家置身事外之理。”
“如此,公达,那孤明白了!”
阎行想了许久,突然一笑,也不再发问,内心似乎已经有了决断。
荀攸见此,也不赘言,当即告退离开。他加速走出大堂之后,一边梳理着之前堂上众人的争论,一边思索着这其中牵涉到的众多得失利弊。
毫无疑问,在三家势力尽皆上得了台面、势力又如此靠近的情况下,无论是缺了哪一方,这仗都是很难真的打起来,就算是有两家势力先打起来,在第三家加入之前,也势必不能出尽全力,而是适机留了一手,一起心照不宣地提防着随时可能加入的第三家。
在这种情况下,作为最不利的阎行一方,势必不能够坐以待毙,等待最糟糕的袁曹合兵来攻的可能出现。
所以,严授的建策看似稳妥,实际上却是最不可能被一心想要掌控主动权的阎行所接受。
三河、关中一方必须牢牢把握住这个机会,争取时机打破局势,哪怕这其中依然包含着众多不确定的危险因素。
而他们的主公阎行,也从来就不是一个会因为猎物危险就放弃狩猎的猎人。
“联曹攻袁,势在必行啊!”
荀攸梳理完这一切,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对这乱世的光景,他是清醒者,也是糊涂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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