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攸在此前从来没有过多注意到过这个女生,她仿佛天生知道怎样减弱自己的存在感,总是亦步亦趋的跟在别人身后,贺攸仅知道她因为太过古怪,班里没有一个人愿意和她成为同桌,最后不得以把她塞给了自己。
奇迹般的,贺攸竟然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一丝影子。
他那时还不知道,叶云铃其实只是太过害羞和自卑才不敢抬头跟人讲话,而且大家嫌弃她满是土味的普通话,所以她才尽量避免开口。
从此,贺攸就对叶云铃产生了一种微妙的误会,尤其知道对方是从云州来之后,更是重点关注起来。
叶云铃似乎对她的同桌并不感兴趣,常常垂着眼睛一声不吭,贺攸敢肯定这丫头从来没有正眼看过自己,不管他怎么对她讲话,她始终很少回答。这在之前是没有过的。
因此,贺攸又对叶云铃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好奇感。
不过随着了解深入,贺攸才发现这家伙其实就是个胆小鬼,从来都不是不屑于与尔等凡人交谈,而是她不敢与众多大神讲话。叶云铃本身也没有身怀绝技,只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罢了,对云州贺家的事也是一问三不知。
了解到这一事实的贺攸哭笑不得,叶云铃高冷的壳子里面装了一个蠢萌的芯,还总是有些莫名其妙的自卑情结,像个没什么攻击能力的小动物,放着一旁不管也不是办法。
也不知是哪天起,叶云铃变得很信任他,偶尔也会主动和他聊天,会说起云州的事情,会谈起小时候的一些过往。她所说的事情仿佛发生在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到处都是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春暖燕回,檐下著窝,满城杨花飞。
贺攸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妥,或者说这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他将来一定要去云州。那天的贺攸也同往常一样回到家,很偶然的随口提起了班上那位姓叶的同学。
这可能是他在班上交到的唯一一个朋友,贺攸感到了一种同往日不同的欣喜,他刚把叶云铃的事和父亲说完,猛然听到父亲手里东西掉落的声音,再一回头,就看到父亲双眼呆滞,茫然半晌。
没过多久,贺攸就被提到了其他班级,那天父亲郑重告诫他不要和任何姓叶的人来往,但对于原因只字不提。从那天起,贺攸很少再见到叶云铃,偶尔会在校园里瞥到一两眼,往往也只是惊鸿一瞥,便不再见。
究竟是为什么?贺攸到现在都无法理解,他甚至在临走前都没有和叶云铃道别。
他抬起眼,阴云密布的天空坠落无数雨点,那些的雨点连缀成线,断断续续,像是从空中某一点汇聚后坠落,宛如万箭齐发。
初三那年的某一天,父亲突然带着他回到云州城,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肯解释,只是把他丢给先生照料。
现在他的心魔里出现的是回到云州城的前一天,这一天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预兆,可是一切的改变都在这一天。
贺攸定了定神,忽而下定决心,走近了那家便利店。
就好像那一天,他放学后从书店里出来,朝着家的方向走那样。
就在他迈步的那一瞬,周围的时间开始流动,齿轮彼此之间终于咬合。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歌声,仿佛是几十年前的唱片里带着浓郁年代感的音调,声线却清澈如泉水,悠悠飘荡在空荡荡的街上,反而充满了诡异感。
……
常道人世事无常,
恰似月圆缺。
又见花开落有时,
但闻故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