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就这一刻,那男人重新回了身来,身子一低,便抓了她的一只脚踝。
一口鸟肉就这么堵在了嗓子眼。
这男人……到底是要干嘛?
捧着手中叶片包裹着的烤肉,尹沙实在是有些无语。
奈何,男人此刻根本没注意到她那濒临崩溃的情绪,相反,却是一改平日里的细腻,只目标明确地针对她的脚丫子。
因着莫名其妙,更因着坐着的关系,为了稳住自己,尹沙压根就没考虑过要合作,以至于最后,抓着她脚丫子的男人竟然改坐为跪。
她彻底被吓了一跳。
不过,这个时代里,或许跪拜之类的代表意义可能还未曾萌芽,也未曾衍生出象征什么,所以,他们大概还并不在意,这么想来,她便又长长地舒了口气。
但这一份释然也并未能持续,仅仅须臾的时间,便又转换成了吃惊。
因为,那男人在抓住了她的一只脚丫子后,便取出了一个椭圆形的东西,飞快地套在了她的脚上。
这一幕,直叫她看得两眼发直。
若是她没猜错的话,他给她穿的是……鞋子?
可那“鞋”的样子,实在是有些辣眼睛。
仔细说来,形容那鞋是椭圆形其实都有些勉强,虽说,它本身是以草叶与草茎相缠而成,但约摸是那些草不够柔软,所以,被强行交叉着做成了套脚的鞋状物后,它的表面其实是参差不齐菱角分明的,但考虑到它最终的形态,以及作用,姑且就叫做鞋子吧。
比较可怕的是,那鞋比她的脚丫子大了不止一个码,光那男人给她胡乱套上脚后,鞋后跟多出来的长度就抵得上她手指的长度。
当然,这种东西,以她见惯了现世高生产力产物的目光去审视的话,确实是丝毫都上不得台面的,但在这莽荒的野蛮时代里,这已经算得上极致了!
而且,这草鞋虽然做得不伦不类,尺寸也大了许多,但内外用了同一种草茎的情况下,她却感觉内里相当软和,也不知花了多大的功夫才折腾出来的。
记忆里,这男人明明对绳结的操作都很单一,这会子,莫不是一整宿都没有睡,光顾着弄这档子事儿了?
也怪不得,临晚的那会子,他在查看了她的脚之后便不发一言地走开了,临了时还让卷毛给她洗袜子,敢情是一早就明白她耐力不够,而她那双棉袜也拯救不了她的脚,便打算给她做一双鞋!
不过,这倒是能解释,为何所有人都睡了,却唯独不见了他的踪影!
只是,这男人是如何知晓鞋子的做法的呢?
打从她遇见他开始,他便是赤脚的,与这里所有人都一样,包括那个塞尔,他们都是赤脚,当然,或许冬日里的时候他们也会在脚丫子上裹上兽皮御寒保暖,但这与草鞋比起来,差距实在太大了。
百思不得其解。
而那男人,他也并没有关注她的疑惑,此时此刻,他的一整颗心都在她脚上那只大尺码的草鞋上,自然是无暇分心。
尹沙没去打扰他的思虑,心中却有种莫名情愫升腾了起来。
至于到底是什么情愫,一时半会,她自己也搞不清楚,但这并不影响她心下的感动之意。
这个男人,确实是太过细腻,一举一动一丝一毫,似乎从来都不能逃过她的眼睛,但她同样还具备了一种淡漠性子,所以,即便是关注到了细节,他也基本不会说出来,直到做出来时,才会被发现,只可惜,到那个时候,她便只剩下惊愕与喟叹了。
片刻走神的功夫,那男人便是自她脚上将那只草鞋给卸了去,等她回了神,他早已起了身,往着那硕大蚌壳所在之地去了。
再到她转了头去时,男人却是将那搁置着的蚌壳托了起来,转而又往着她所在的火堆之处回走。
看起来,他是打算做些什么,可她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只暗暗揣测着,或许,他是要将那蚌壳移到火堆上,不然他也没有必要将它拿到这一处来。
毕竟,那东西看起来还是有些份量的,即便他操作起来毫不费力,但他不可能做白费气力的事。
思及此,尹沙便是起了身。
她没忘记将那仍在火堆上烤着的一叶包肉给拽出来。
事实没出她的料想,男人确实是将那巨大的蚌壳给搁置在了火堆上,尔后,他便是去了那暗沉的水边,在她的惊讶中,轻手轻脚地从近岸的水中又捞出了一个蚌壳来。
只是,那蚌壳比之此下搁置在火堆上的那一个,明显小了一大半,并且,连边缘度都不圆润,看着,似乎像是破裂的壳。
她就说呢,蚌的壳怎么可能只有一块,原来另一块是碎裂了,但这样也好,反正,若是作为锅子用的话,也只需要一块,眼下那一块碎裂的,倒是在装水上给这男人提供了不小的帮助!
瞅着那男人用那破裂的小块往返迅速装水往那火堆上的蚌壳里倒,尹沙心下已是了然,但就这一刹,她忽然想起了自己数秒前的想法。
这蚌壳……还真是能作为锅子用的!
现在,光是看那男人的动作,她便是觉得,他也是这样作用它的,只是,她想的是用来烧煮吃的,而他的话……
瞥了眼那只被他搁置在一边的草鞋,她还不太敢确定。
料定了男人接下来要做的工序时间绝对不会短,尹沙便也懒得再站着了,自顾地寻了处枯枝囤积的地方,坐着一边吃烤肉,一边看那男人忙活。
男人的动作很快,只一会,便将那硕大蚌壳底部的三分之一处装满了水,就在她以为他会将那双打了她一个尺码的鞋扔进去时,他却是拐了弯朝着那睡成死猪的卷毛所在之地走了去,然后毫不客气地将那二傻子给踹醒了过来。
对这两人之间一打一挨的互动早就习以为常,尹沙倒也没觉得有什么惊奇,只是心底下仍然有些忍俊不禁。
这卷毛,从她第一次见到他时起,他便是被这男人呼来喝去,没事坑几把,有事继续坑,他却也没什么脾气,一整天乐呵呵的,虽然有些憨,但却是个很好玩的人,偶尔还朝着那男人撒撒娇,与那魁梧身板极其不相称的举动往往只会惹来那男人的冷眼,偏偏他还乐此不疲,背着不靠谱的锅,自耍自嗨。
而眼下,他便是处在被男人踹醒的懵比状态中,睡眼朦胧,但还是打着呵欠爬了起来。
然而,到底是未曾关注到此前的事,所以他对那男人的想法与目的一无所知,只绕着那蚌壳转悠了几圈,停在了那处靠着水边的地方,砸吧了几下嘴巴,“噫”了一声,又开始没精打采地打起了呵欠。
尹沙觉得有些好笑,但那男人却并不这么觉得。
面对那卷毛一系列的不着调举动,他始终冷眼相对,直至那卷毛停下来,再无跟多反应时,他才慢吞吞地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