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枝花眼神有些闪烁,很没有底气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吐出极为温柔的四字,“好久不见。”
柳生宣怅然一笑。
是啊!好久不见。
陆柳两家淡薄的亲戚的关系本来是准备在他们那一辈重新亲上的,当年柳生宣也确确实实喜欢过陆枝花,只可惜她却偏偏喜欢上了那个人,直到听说她生了儿子,他才渐渐释怀娶了妻子,再后来便听闻她克死了丈夫。
柳家虽然是武术世家,但柳生宣本人是一个极其姓邪的人,早几年更是庆幸当年陆枝花没有看上自己,才让自己多活了一把年岁。
再后来,他几乎就已经忘记这个在他生命中留下浓厚色彩的女人了。
得知郝聪明她妈就是陆枝花以后,柳生宣的态度产生了极大的改变,言语中便给人一种冷飕飕的感觉。
他问道:“你和张小兄弟是什么关系?”
陆枝花望向张憧憬,没敢说话。
见她这幅神情,柳氏武馆中的弟子难免心中多有揣测。
莫非这位年轻小哥是她的小情人?
柳生宣再也没有丝毫犹豫,负手冷声道:“张小兄弟,你们走吧,我柳家是不会出手帮你们的。”
张憧憬笑问道:“就因为她是陆大寡妇?”
柳生宣不可置否。
张憧憬嗤笑道:“想不到堂堂一代武学宗师竟然也如此取人心肠,看来是我张憧憬高估了你们。”
柳生宣面无表情道:“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让柳曼曼出门的。”
张憧憬有些忧郁了,这陆大寡妇的名头果然不好用啊!
张憧憬转头望向陆枝花,轻声笑道:“陆姐,看来我们是注定要白来一趟了。”
陆枝花凄婉一笑,终究还是自己拖累了郝聪明。
柳生宣惊讶道:“你叫她姐?”
张憧憬直言快语道:“我和陆姐也是拜过把子的,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何帮她?早前听闻平窑柳家是当地德高望重的名门望族,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柳生宣顿了顿,沉声道:“柳快快,送客。”
陆枝花顿时就急了,“柳哥,我知道你记恨我,也知道你跟他们一样觉得我是灾星,但郝聪明是无辜的啊……”
她一番急言乱语还没说完,柳生宣直接打断道:“胡说,我为什么要记恨你。”
说这话时,他都没敢看她一眼。
恨这个字,说来很轻,寥寥九个笔画而已,但是却代表着极为沉重的陈年往事。
没有爱,何来恨,没有恨,那才是真正放下了。
兴许连柳生宣自己都分不清楚当年的恨,到底是因为她克死了丈夫而产生的恨还是恨那段单相思,他这些年一直嚷嚷着让自己媳妇做菜吃,却怎么也吃不出那个想吃的味道,久而久之习惯了这个味道,才忘了那个味道。
但今天,他似乎又想起了那个味道,一个悠远绵长的味道,好似一坛尘封的老酒被打开了。
也正是因为那些旧事,两年前柳生宣和柳曼曼外出两次落榻黄沙黄客栈,陆枝花都躲在屋子里没出来,没敢见这位很远很远的亲戚。
陆枝花连忙歉意道:“对不起,柳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柳生宣似乎很怕被看出些什么,再次强调道:“柳快快,送客。”
柳快快可不知道他们那一辈的恩怨情仇,只是陆大寡妇的“灾名”他也有所耳闻,忙不迭要将这位陆大寡妇清楚柳家大门。
张憧憬望向神情复杂的陆枝花,轻声道:“陆姐,既然陆家的人瞧不起我们,我看我们还是走吧。”
“可是……”陆枝花不愿。
张憧憬淡淡一笑。
从这抹笑容中,陆枝花仿佛看到了成竹在胸,没由来想起在黄沙黄客栈这个年轻人老道的处事方式,竟然无比放心。
俩人转身,就这样走出了柳氏武馆。
“陆阿姨,张兄。”柳曼曼大喊了一声,想要追出去。
“站住。”
柳生宣死死盯住她,这位不羁孝女虽然心飘远了,但身子却是一动不动的。
她只能暗暗祈祷郝聪明能平安无事。
等张憧憬和陆枝花走远之后,柳曼曼才气鼓鼓对他柳生宣说道:“阿爹,你刚才明明都要同意我去救郝聪明了,为什么不让我去,就因为村里人都说她克夫吗?”
柳生宣没有解释,只是缓缓走进祖祠。
她陆枝花克死了丈夫,他柳生宣又何尝不是中年丧妻?
每一次面对那尊灵位,他都是愧疚的,愧疚当年一时置气,便娶了这位本地姑娘,然后也没能照顾好她,更是极少关心她,才会让她病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