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煌这话如同大锤重重击打在宁安县众官的心上,尤其那申洺,气得心脏生疼,嘴唇发紫。申洺看向县丞陶定年,又看了看其他熟知内情的官员,目光迷茫。怎么向计知白交代?怎么向左相交代?难道说众人用尽手段刁难,结果最后还成就了方运?就见方运的私兵中有一人拿出官印,道:“今日多奇事,先是马踢翰林,随后是戒石碑题词,再之后便是十息转词!方虚圣上任的头一天便能做足三件奇事,实乃罕见。我即刻把三件奇事发往圣院的《文报》编审院,二月初十时,此事必然见报,传遍天下!”方应物冷笑道:“多亏了宁安县众官的帮扶,否则方虚圣怎能如此扬名?你们可要知道,殿试进士若在《文报》和《圣道》扬名,对一些科目大有好处!比如此次文会,必然对方虚圣的‘文业’一科有所增益!”“我宁安县上下自然要助方虚圣,不能让那些宵小得逞!”于八尺反讽左相一党。刚刚投靠方运的几个吏员刚才还提心吊胆,若是刚投靠,方运就被人打压文名,那以后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不过现在松了口气。今日的事一旦传出去,方运不仅文名更盛,那些盼着方运倒霉的人必然也会三缄其口,不敢说半句话。方运的幕僚们幸灾乐祸地看着宁安县的官员,毫不掩饰讥讽之色。这些官员急匆匆把方运请到这里,就是让方运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参与转词文会,结果倒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再一次证明方运惊才绝艳。方运收起两首词,微笑向众人一拱手,道:“方某不才。作了区区两首词,恐怕不入诸位法眼,就此别过。不过,多谢诸位诚恳相邀,今日之事,今日之人,我已铭记于心。”方运说话间缓缓扫视全场,把每一个人的相貌记在心底。那些人只觉被一头古妖凝视,心脏不争气地猛跳,一些人甚至冷汗直流。方运离开文会高台向外走去。主持文会的老举人急忙挽留道:“方虚圣,听老朽一言,此事纯属误会……”方运不理不睬继续前行,敖煌扭头恐吓道:“误会你个海龟蛋!再废话本龙咬死你!你年纪大就了不起啊?为老不尊!老不修!”奴奴扭头向那人轻呸了一声,快步跟上方运。申洺看着方运,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留,说不定方运再玩什么花样,不留。这文会彻底散了,事情传扬出去,会稍稍动摇左相对宁安县的控制力。一天之内,方运伤转运司司正。立戒石碑文,废典史,破文会困局,足以成为整个宁安县热议的话题。宁安县可不是普通的县。普通的县周围有许多小镇和乡村,但宁安县地处边境,没有乡村。只有几个小镇,居民高度集中,这个消息必然会迅速传播。目送方运离开,申洺冷哼一声,道:“不愧是诗祖,竟然能躲过此次文会,我这就把此事禀报计状元,看看什么时候展开第二次打击!”“若是第二次打击也失败了怎么办?”“还有第三次!第四次!不过,若是我们与计状元屡次失败,那么,左相大人必然会亲自出手!”“若是左相大人出手,那方运必然难以保全!只是可惜了,我景国有可能出一个国首。”“哼,区区国首哪里比得上杂家圣道!”申洺说完,手握官印,给计知白传书。在圣庙的力量下,传书化为鸿雁,瞬间传递到计知白的官印上。计知白与柳山在书房中各自读书,静待最后的结果。收到申洺的传书,计知白还没看传书,就面带微笑放下书,虽然竭力掩饰激动,但书落在桌子上的声音暴露了他的心绪。柳山抬起头,静静看着计知白。计知白打开鸿雁传书,道:“恩师,申洺传书,若所料不错,方运必当……”未等说完,计知白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许久无语。柳山面色不变,依旧和蔼,道:“转词文会,方运安然通过?你念诵一下他的两首词。”计知白如同吃了苍蝇似的,点头道:“他的第一首词是《渔歌子》。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刚刚念完,柳山忍不住叹息道:“好!斜风细雨,孤身垂钓,当真令人神往。”计知白咬了咬牙,知道恩师不喜自己贬低方运,道:“这方运简直神异至极,小小年纪,风格就千变万化,要豪迈有豪迈,要杀意有杀意,要闲适有闲适。这青箬笠绿蓑衣,这斜风细雨,当真是字字珠玑。江南景色千千万,唯独他能抓到最美之处!”“他的转词呢?若我所料不错,当转《浣溪沙》。”柳山道。计知白急忙拍马屁道:“恩师您目光如炬,果然是一首《浣溪沙》。”柳山没有因计知白的夸奖而高兴,他可是堂堂大学士,曾随时可以成大儒,一直压抑境界,可惜被方运用民心攻击,但恢复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作为一个大学士,文胆和文宫的力量非比寻常,思维能力远超常人。等计知白诵完《浣溪沙》,见柳山没有说话,才道:“这首《浣溪沙》自然是不如《渔歌子》,不过……”计知白不知道该怎么说。“不过什么?”柳山道。“不过……申洺说方运是在十息内改出此词!”“不愧诗祖!若能为我所用,必然青云直上,五十年内极可能获封从未有过的‘诗圣’虚圣!可惜,可惜……”柳山望着窗外,充满惆怅。计知白看着柳山,心中波涛翻涌,恨意勃发!计知白知道,在柳山心目中,方运才是他最佳的弟子人选,方运才有资格当他继承者!其余诸生,不过尔尔!包括计知白!计知白握紧拳头,又缓缓松开,道:“恩师,下一步,学生要多路共进,必然让方运栽一个大跟头。”“嗯,老夫相信你。”柳山转回头,慈爱地看着计知白,无形的杂家和纵横家力量掠过书房。计知白眼睛一热,心道恩师虽然称赞方运,但对自己的感情却更重。计知白离开左相的书房,走到院子里,思索良久,咬牙道:“比诗词,我或许不如你,但跟我斗?我便让你知道一国状元的厉害!”说完,计知白拿出官印,发出许多封传书。“开始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