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四目相对。所有人都从方运的目光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冷意,还有骨子里对奸佞的淡漠。方运尊重善待人族每一个普通百姓,当左相一党加害杨玉环的那一天起,柳山就失去了方运最基本的尊重,哪怕他是一位大学士。柳山的目光依旧和煦如常,好像方运根本不是他欲除之而后快的政敌、圣道之敌,反而像是他的合作对手。柳山还是那个柳山,但方运却已经不再是那个小心翼翼的书生。柳山微微一笑,道:“济王名扬天下,有大功于人族,更兼虚圣之位,如今得人族状元,实乃众望所归。不过,济王终归年幼,若能入圣院潜修三五年,日后必然如潜龙升天,一发不可收拾。”“北边吃紧,本王怕是等不了三年。”方运直视柳山,目光如剑。“过刚易折,若济王不知韬光养晦,过于锋芒毕露,必然遭天妒!”“天地容得下万灵万物,就容得下我方运,不怕天妒,就怕人妒。”方运道。“人定胜天啊。”柳山道。“是,人定胜天!”方运的声音充满激昂。两人明明说相似的话,却是截然不同的意思。“解景国之危,多个大儒少个大儒都无关紧要,更何况是翰林。现在景国需要的是一位半圣,而不是虚圣!”柳山道。在场的许多景国人握紧拳头,柳山终于图穷b-i'sh0u见。一些老官吏若有所思,柳山平日绝对不会如此做,今天却突然开口,显然是感受到方运的压力。一位进士御史起身厉声道:“左相大人,我景国大敌当前。你为何妖言惑众,动摇军心?多出一位大儒,我景国就多一丝胜算!”“哦?敢问张御史。一位大儒能在半圣狼戮面前撑几息?三息,还是四息?”柳山的话语依旧风轻云淡。那张御史沉默了。不是辩不过,而是不能继续说下去,因为一旦说下去,就会提及陈观海,一旦谈到陈观海和狼戮之战,后果十分严重,因为谁都知道陈观海必败无疑,继续说下去。才是动摇军心。这时候众人才发现柳山谈话之巧妙,没有说景国不能抵挡妖蛮,而是提出一个景国不可能完成的需求。这样他哪怕图穷b-i'sh0u见,也没有任何把柄。方运道:“当年陈圣与狼戮有约定,只要蛮族攻不下玉阳关,两圣就不能对圣位之下动手。换言之,只要守住玉阳关,我景国便可以坚守许久。”“且不说妖圣之言不可信,就算可信,玉阳关在亿万妖蛮之前。又能撑多久?更何况,我景国哪怕有圣院和各国援助,大儒总数也很难超过二十。而草蛮尽起所有子民,大妖王之数已然过百。所以,老夫以为,我景国三年内需要一位新半圣。”柳山仿佛只是在分析景国现状,但最后一句却让在场的所有人心惊肉跳。那句话再明显不过,陈观海最多只能支撑三年!一些人终于慌了。未来三年,将是景国历史上最艰难的三年,甚至比景国建国更艰难。突然,文相姜河川附近的地方元气沸腾。众人急忙看过去,却发现元气已经平息。柳山突然闭上嘴。一言不发。他再敢说一句,姜河川就敢斩他于奉天殿前!“三年啊。够了。”方运突然笑了笑,扫了一眼柳山,举步向外走,神态淡然,步履从容。几息之后,计知白大喊道:“三年不够!”“杀一位大学士或大儒,够了。”方运边走边道。众人恍然大悟,如果救不了景国,方运必当让柳山为景国陪葬!皇宫上空一片晴朗,但皇宫一里外,阴云密布,初冬的细雨淅沥。左相党人感到浑身冰冷,明日之左相党,会不会成为昨日之长溪村?柳山呵呵一笑,笑容里隐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望着方运的背影,道:“济王殿下,这状元宴的最后,状元要作状元诗词!”柳山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和蔼,仿佛只是一个无关的人在提醒方运,只是在给这状元宴一个终结。方运却不回话,越走越远,等方运的身影消失在皇宫门外,舌绽春雷的声音才在皇宫上空响起。“轻寒著背雨凄凄,九陌无尘未有泥。还是平日旧滋味,漫垂鞭袖过街西。”众人先是一愣,对这首诗由衷地喜欢,却没人高声喝彩,因为任何的喝彩,都好像能破坏这首诗的意境。众人仿佛看到,冷雨凄凄沥沥下着,带着寒意的雨滴落在方运的身上。京城的大路没有丝毫的灰尘泥泞,干净整洁。满街的垂柳立于两侧,方运在街西散步,今日虽然高中状元,但心情和平常一模一样,还是平日一般的滋味。直到此刻,一些读书人才在心中暗叹,方虚圣的心境是真的更上一层楼,他在宁安获得了意想不到的精神财富。堂堂状元,哪怕再谦逊,字里行间也会流露出一丝傲气或者自负,可在这首诗里,看不到任何的骄傲的情绪,方运是真的没有在乎状元这个头衔,是真的带着平常心参加此次状元宴,十分符合他王爵和虚圣的身份。柳山突然冷哼一声,一甩长袖,随即离开。一些读书人不明所以,不懂柳山为什么生气,毕竟他一直保持镇定,可一些老读书人突然笑而不语。年轻人们议论纷纷,很快发现问题所在。“鞭袖是柳树柳枝的别称,冬日柳树可称残柳,若最后一句换成‘漫垂残柳过街西’会如何?”“难道是在说,街边虽有残柳,但冬雨冲刷了街道的灰尘,他已经丝毫不受‘柳党’的影响。在干净的京城悠然散步。”“方虚圣对诗词的运用简直出神入化,柳山说得再好,后世人也记不得他如何对待方虚圣。可这首诗只要在,后人一定记得方虚圣的巧妙之处。”“说到柳树……你们谁还记得另外两首?”“当然记得!”众人立刻分别朗诵两首诗。第一首诗是方运临去宁安县。在早春文会上所作。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第二首是方运铲除密州左相党后,在宁安所作。乱条犹未变初黄,倚得东风势便狂。解把飞花蒙日月,不知天地有清霜。众人忍不住重新品鉴三首诗。“第一首是春日诗,那时候是说当时春天有了新生的青草,这是一股崭新的力量。胜过只有‘柳树’的景国!第二首算是初夏之诗,之前有奸人制造粮祸危害宁安,正如同得势便猖狂的柳絮,最终被方虚圣轻易瓦解,而从那之后,密州‘柳树’几乎被连根拔起。联合这第三首,意味深长啊!”乔居泽毫不客气剖析道:“第一首柳诗,京城有了新草色,胜过烟柳,是方虚圣认定左相党出现颓势。信心十足;第二首柳诗,天地清霜冻绝柳絮柳树,是方虚圣把密州的左相党肃清。踌躇满志;这第三首柳诗,方虚圣心境发生重大变化,已经把左相党暂时压制住。无论日后如何,方虚圣都不会把柳党看得像以前那般重要,只当是普通敌人,永远都是平日旧滋味。”“不愧是诗祖,时隔这么久,还能形成三联诗,句句如刀。戳进柳山的心窝里,刀刀见血。”“得罪方虚圣真可怕啊。不仅活着的时候骂声一片,哪怕死后。也遗臭万年!”“方运已经是虚圣,他的墨宝名作,除非等他逆种,否则连众圣也无权禁止传播销毁!不用想了,柳山必当遗臭万年!”“怪不得左相最后还是忍不住冷哼一声,他恐怕也知道了这个下场。”“这三首,似乎可以说是‘三批柳山’。”“不错,就命名为三批柳山吧,以后我们扬义书院招收新生后,必然先教这《三批柳山》。”许多人忍不住笑起来,扬义书院的院长太坏了,以后柳山哪怕成大儒甚至封圣,也洗不掉今日的污水。左相党人越来越听不下去,在场宾客简直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不得不灰溜溜地离开。“咦?十国的状元诗陆续上了文榜,方虚圣的诗果然又是十国状元诗第一。”“方虚圣的诗虽然影射左相,但气定神闲,淡泊安然,再看看其他状元诗,也就颜域空的那首勉强算是有些意境,毕竟是仓促所做,其他的状元诗……差方虚圣太多了。”“我去把《三批柳山》一起发到论榜之上,看好戏!”“哈哈哈……”柳山一路阴着脸回府。计知白一路咳血回家,在到门口前昏死过去。龙马豪车内,方运在心里感叹龙爵就是好,写诗需要下雨了,一个念头就能行云布雨,看来以后要获得更强大的龙爵力量,没有用诗环境,那就创造环境!“若是以前,我写一首诗回击柳山便到此为止,但今日,不仅仅要反击,更要主动打击!此刻妖蛮南下,不能正面与柳山文战。更何况,柳山不是普通大学士,甚至还要超过巅峰大学士,乃是无限接近大儒的人,恐怕随时能触摸圣道边缘,我的力量虽然强,但必然被高文位力量压制。让我想想如何用其他手段主动打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