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虚圣太客气了,竟然送了如此多的文心鱼。”大学士宗青玶脸上浮现和善的微笑,但话语里却充满毒辣。雷谟微笑道:“方虚圣果然乃是人族翘楚,您船上的鱼,怕是有两百多吧?啧啧,还有一条上品文心鱼。”宗青玶道:“上品文心鱼确实不错,但比起雷兄你的刹那文心,也不算什么。”方运的心沉到低谷。学海竞渡没有太详细的规则,一般情况就是谁航行得远谁胜利,但学海岛是公认的学海尽头,宗雷船队竟然找到了学海岛,那就是当之无愧的冠军。这意味着,自己钓的两百余条文心鱼都将拱手让人。愿赌服输,方运没有狡辩,在心中安慰自己不要生气,可那种失落感却始终无法消除。这次的失败太致命了,自己将在学海一无所获。在人人实力增长的时期,若没有成长,那就是落后。听到“刹那文心”,方运这才从沉重的心情中稍稍解脱,抬头望向前方,仔细看雷谟的楼船。在楼船的一角,水泡漂浮,一尾金色的鱼正在里面缓缓游动着。方运一愣,满面无奈,老天真是不给活路,竞渡失败也就罢了,自己在台风眼见到的那条刹那文心鱼,竟然被雷谟钓到了。雷谟手拂长须,双眼含笑,道:“运气而已,老夫本想去钓另一条鱼,可谁知道这条‘四面楚歌鱼’窜出来,老夫随手一抖,便钓到了。”宗青玶看了方运一眼,道:“雷兄太谦逊了。方虚圣说过。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你就是有准备的人,换成是别人。哪怕遇到这条文心鱼,也未必能钓起来。”另一艘船上的谷垣笑道:“青玶说的不错。宗兄就不要谦虚了。有了四面楚歌,哪怕遇到大妖王,你也有一战之力。”雷谟笑着点点头。方运心中充满遗憾,没想到那竟然是一条四面楚歌文心鱼,可惜当时自己虽然看到这条刹那文心鱼,但离得太远,根本没有机会钓到。四面楚歌是刹那文心,下品的话只能使用一次。但威力极大。一旦使用出四面楚歌,在三息之内,战诗词会由一变四,而且分别出现在敌人的四个方向,同时对敌人展开攻击。这种刹那文心太强大,若是配合一些诗词异象或其他文心,会造成极为恐怖的杀伤力。据说人族与妖蛮在十寒古地发生过一次冲突,曾家的一位大儒凭借四面楚歌,眨眼间杀死敌方的一头大妖王,震慑全场。逼退强敌。前有宗雷船队,周围有海兽,方运感到自己现在就是四面楚歌。陷入了绝境。海心小岛附近的海兽看到龙船出现后,大都没有动,只有三头海兽向龙船冲过来。雷谟笑道:“方虚圣,既然竞渡已经结束,我看你干脆跳船吧。我们会继续在这里垂钓,等回到海滩,我们会接收你的这些文心鱼。另外,十分感谢方虚圣为宗雷两家做出如此巨大的贡献,如此多的文心鱼。足以让我们宗雷两家世世代代都感激您!”方运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所有的愤怒。只是,双拳紧紧握着。方运没有因此而放弃。继续控制龙船,向海心小岛冲去,只要进入海心小岛的范围,就不用担心海兽。海心小岛的边缘,挺立着三艘庞大的楼船,三位青衣大学士分别站在一艘楼船的船头,如同高高在上的世家子弟俯视世间的平民,目光里有幸灾乐祸,有得意洋洋,还有一丝惋惜和遗憾。雷谟叹息道:“没想到,万胜方镇国,终究还是败了。”“从今天起,他大概会明白真正的世家豪门的力量,远非他这种突然冒头的寒门子弟能比。他最好夹起尾巴做人,若是依旧猖狂,等待他的,将不仅仅是学海的失败,更可能是人生的失败!”宗青玶道。“他的天赋毋庸置疑,他的功劳也毋庸置疑,他最大的错误,就是恃才傲物,面对世家豪门也不低头!之前若是低下头,以后还有机会抬着头走路,而现在,不低头也要低!之后,我等有无数种办法让他低头!”“可惜啊,老夫一直很欣赏方运,只是,家族为重,老夫必须要胜过他。”雷谟假惺惺道。宗青玶冷冷一笑,道:“如若方运诚心认输,到我宗家门口赤身踏雪、负荆请罪,那我们宗家或可原谅他,若是他此次失败后依旧不知进退,那就怪不得让他一败再败,碎其文胆,灭其圣道!”“狂生多如牛毛,可在世家面前,都不过是蝼蚁而已。”谷垣看着远处的方运,眼中没有一丝感情。雷谟装模作样道:“曾经有位寒门子弟自诩天赋过人、风骨傲立,抨击我们世家不容人,以织布的贫女自喻,作了一首奇差无比的歪诗。那诗虽差,但贵在情感真实,与方虚圣今日之现状颇有相似之处,老夫心痒,想改一改那诗,但又怕献丑,还是不作了。”宗青玶与谷垣两人相视一眼,齐齐一笑,宗青玶道:“雷兄莫要谦虚,你的楼船冠绝学海,样子或许不如方运的龙船,但其他方面必然超过良多。再说了,既然是送给虚圣之诗,必须要作出来。”“雷兄之才,我等同辈之人在多年前就如雷贯耳。雷兄万万不可过于自谦,既然是与方虚圣现状颇有相似之处,那就应该拿出来。”谷垣道。雷谟叹息一声,道:“两位说的有道理。此诗并非是讥讽方虚圣,主要还是惋惜,诸位可不要会错意。”“自然,自然!”两人连连点头,面带微笑。两人知道,胜利者自然要有胜利者的姿态,自然要肯定方运来表现自己的大度,为自己赢得一个美名,同时,也要暗讽几句方运,不能让方运好过。“好,那老夫就诵读那首新改之诗。”雷谟说完,开始诵诗。“蓬门未识绮罗香,拟托良媒益自伤。谁爱风流高格调?共怜时世俭梳妆。敢将十指夸纤巧,不把双眉斗画长。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两人听后双眼一亮。“好诗!好诗!尤其最后的‘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当真是绝顶的诗句,雷兄必然会因此留名!”“哈哈哈,青玶客气了。”雷谟喜不自胜。谷垣看了一眼方运,道:“这首诗以贫女比作方虚圣,再是恰当不过。那贫穷的民女,没有穿过丝绸华服,没人说媒,只能自己主动去找人说媒,想想就暗自悲伤。这贫女对姻缘也充满悲观,因为现在的男人都喜欢女子画流行的妆容,没人会喜欢贫女格调淡雅的装扮。当年方虚圣在童生前被欺辱,大概就是如贫女一样吧。”宗青玶道:“方虚圣成名之后,很少参加文会,似乎也没听说过跟其他读书人争风吃醋的传闻,正如同贫女一样,为自己十指能织出精美的针线活而感到自傲,不去与别的女人比谁更会梳妆打扮。那个贫女深恨,自己每年付出辛苦所织成的金线刺绣,按道理说应该穿在自己身上,用在自己的大婚之上,可最终却只能卖给大户人家的女子,成为别人的嫁衣!可惜啊,可惜啊,方虚圣努力通过殿试,成功进入学海,却竞渡失败,与贫女的遭遇一模一样。”谷垣赞道:“雷兄一定是从方虚圣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恨意,才改成如此佳诗。最后两句的怨恨直上云霄,连我都为方虚圣叹息啊。”宗青玶呵呵一笑,道:“我倒是没什么感觉,就是觉得诗中的贫女是真可怜,至于方运此子,本来就应该把文心鱼都给我们,他本来就欠我们宗家雷家的!为他人作嫁衣裳,这是他自作自受!”雷谟道:“青玶兄,你这就歪曲了我的原诗。这首诗主要是称赞方虚圣的格调高雅,不与咱们这些庸俗的读书人一般见识。至于最后的‘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惋惜之情居多,绝没有别的意思。你们千万不能误读为老夫在讥讽他。”“哈哈,雷兄说的对。方虚圣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必然会名传天下,被列入史书,这是好事,怎么能说是坏事呢?您,这是在帮方虚圣扬名啊,以后别人见到那些刺绣,见到嫁衣,见到贫女,自然会想到方虚圣!”宗青玶道。三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每个人心情都无比舒*,表面称赞方运,实则在讥笑打击,这种诗远比直接攻击方运的诗词更加恶毒。方运看着三人,道:“好一个‘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雷大学士当真是字字珠玑啊。”雷谟笑道:“对了,老夫忘记给这首诗写诗题了,不如就叫《学海拟贫女送方运》如何?”“方运这个贫女……咳,口误口误。方虚圣,此首诗立意高远,您可不要辜负了雷兄的一番苦心啊。要记得,不要像那个卑贱的贫女一样,嫁不出去还自吹自擂,最后落得个为他人作嫁衣裳的悲惨结局。以后一定要学会低头,学会放弃所谓的高格调,当一个正正常常的读书人!”“嗯,我记下来。不过在失败回海滩之前,我要把恶气出完,第十八,第十九,和第二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