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街。
华灯初上,烛火通明。
醉玉楼内一如既往的满无虚座,只是这一次楼里风头更盛,因为素有“西施厨娘”美称的全城最美女厨——嬴杏儿,将在今夜kai苞。
这通告一出,惊爆了整条大街,登徒子们几乎踏烂了醉玉楼的门槛。
不少公子哥们聚在舞台前纷纷议论,露出一副副揣测玩味的表情:“我说那冰雪水灵的杏儿姑娘,年纪轻轻,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偏要去勾结什么盗匪,如今栽在了王傥的手里,可够她受的喽……”
“哎呀兄台,你这话可不尽全,多少人觊觎杏儿姑娘这份美色,王大人还不是帮了大伙一忙,她不做青楼女子,多可惜了这般花容月貌,难道兄台今日来,不是想一亲芳泽?……”
“哈哈哈哈……”
二楼雅阁,梳妆台前,一只白皙的手对着铜镜勾勒出长长的黛眉,她唇若朱丹,齿如贝壳,素颜本生姣好,只是轻描一笔,更衬得横波入鬓,流转生辉。
“嬴姑娘天生丽质,只是稍作淡妆,便已有倾城之色。”黎紫鸢在一旁道。
长裙曳地,青丝松绾,面对铜镜里的那张面孔,杏儿却无动于衷。
“我们该走了。”黎紫鸢看了看窗外天色,随后将房门拉开。
嘈杂的底楼已有人等得不耐烦,大声叫嚷催促。
忽地,楼里的灯光暗了下来,全场传来一片嘘声,台上昏暗模糊,只能从舞台两旁的包厢门窗缝中,透出丝丝摇曳的光线。
虽然看不清那些嫖客们的脸,却也能感觉到那些猜疑、兴奋、玩味的目光。
丝竹声奏起,灯火也随着乐曲明亮。
看客们停止了喧哗,一双双发着光的眼睛,齐刷刷望向舞台中央,静坐抚琴的温婉丽影。
十指在琴弦上拨弄,琴音柔和,婉转低回,似絮语千言,道不尽许多哀怨;缓缓递进,似水流,似蝉鸣,似风吹疏竹,雁过寒潭,一去而不留影。
右排第一间包厢,一双目光,越过窗棂锁住了那道身影。
那是一双截然不同的目光,灼热,雪亮,痴迷却又盛着一缕彷徨。
烛光勾勒出他颀长的身影,冰蓝的绸衣,雪缎高束的乌发。
他是这样一个洗尽铅华的男子,只是胸口猛然传来的绞痛,扭曲了他俊逸的面庞。
一曲奏罢,黎紫鸢款步上台,红裙曳地,半遮半露出修长美腿,与那蓝衣女子站在台中,更添妩媚风情,只叫一众赏心悦目。
“今日是我们雪鸢姑娘开bao之夜,老规矩,谁出的价钱最高,谁就能抱得美人归。”
底下早有人按耐不住:“紫鸢姑娘,你这儿的规矩咱们谁不知道,你就痛快点给个价吧!”
“快点报价,别卖关子了!……”
黎紫鸢眼波在台下扫了一圈,忽而勾唇一笑,道:“起价,一百两。”
话一出,众人纷纷吸气,先前那嚷着出价的男子大声道:“一百两白银?紫鸢姑娘你也真开的出口!俺上次买下你醉玉楼春鸢姑娘的初夜,也没那么大的价钱,这雪鸢姑娘凭什么要那么多?”
“凭的,自然是雪鸢姑娘的姿容。”黎紫鸢眨了眨眼,语调这时转冷,“醉玉楼只认银子不认人,什么都得凭银子说话,若是出不了价,还是早些回去抱媳妇的好。”
台下登时哄笑一片,那人冷不丁呛了一口,心中有火也不好发作。
“我出一百二十两!”
“一百四十两!”有人跟价,“有道是春宵一刻值千金,依我看,雪鸢姑娘软玉温香,可不止千金呐!……”
“一百五十两!”那报价一百二十两的瞪了一百四十两一眼,毫不示弱。
“老子出一百六十两!”
众人纷纷竞价。
“一百八十两!”
“两百两!”
“……”
忽闻右排第一间包厢,一曲琴音在闹声中悠扬奏起。
琴音本该低沉,却传遍了楼内每个角落,引起了所有人注意。
哪家公子,竟有如此高超琴艺?
琴案前,越羽一身墨色缎子衣袍,席地而坐,姿态娴雅,低垂眼睑,修长十指在琴弦上行云流水。
琴音似乎飘着柔和的内力,舒缓地渗透进蓝衣男子的身体,广散于五脏六腑、奇经八脉,他苍白若纸的脸色,此刻渐渐恢复一些红润。
越羽轻抚琴弦,头也未抬,对窗前的男子淡淡道:“去吧。”
他在犹豫,侍从这时走到他身后,目光紧逼。
他将心一横,跨步向外走去。
“我出一千两!”
斩钉截铁的断喝,压制了在场一切嚣声。
哪家公子?出手竟如此阔绰!
人头耸动,皆向声源处望去,甬道一头是一名身着冰蓝绸衣的年轻公子,侍从左右尾随,有两名在身前开道。
“哟,好大的排场,来头不小啊!……”
那身影径直走向舞台,甬道两侧的人都感受到一种不容逾越的气场。
这时有人惊叫了一声,结巴道:“他他他他、我、我见过!他就是那那那前缘客栈的,叫、叫什么雉来着!……”
“不会吧贾二,你认错人了吧!”人群中有人嗤笑,“前缘客栈的人早就蹲监狱了,你睁大眼好好瞧瞧,这位公子衣着华贵,必是世族贵家,怎会是个蹲大牢的!……”
“是啊贾二,你酒喝多眼花了吧!……”
众人一阵取笑,贾二不觉也有些犯糊,以为认错了人。
别人认不出,却有一道目光,真真切切地认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