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行染霞衣,夜数星辰几。风雨无端策马行,寂寞幽人影。
一个少年,一匹骏马,连日穿行在广阔无垠的天空之下。
天阴了又晴,晴过了转雨,很多路上,都会留下一个少年和一匹马的足迹,或许是熙熙攘攘的街市,或许是荒草丛生的野外,或许是曲折绵延的山路,或许是水天一色的海岸。
江河湖海,山川万里,没有他到达不了的地方。
这一日,临近傍晚,乔云抵达一处山村,村口有条河流环抱,除了一座不大不小的客栈孤零零立在河岸,再也见不到它物,倒像是被村子远远孤立在了一头。
他欲牵马投宿,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清细异响,本以为能遇上些路经的村民,回眸一看,丈许之外,竟有一只雪白狐狸蹲在当中,远远望住了他。
那只狐狸皮毛洁白松软,曲线优美,棕色的眼瞳晕染一点红,仿佛夜幕下的篝火,引人血液涌动,正歪着头打量那少年,目光幽幽。
这七日里,乔云身边唯有一马作伴,如今见到只狐狸,还是一只又美丽又灵秀的狐狸,心中好生惊奇,想与它亲近,刚迈前一步,它却敏感地竖起了尾巴,微微摇动,仿佛是在警示。
乔云以为它害怕,立即撤回了步子,不再近前,心中闷闷道:这一路上无人做伴,甚是寂寥,本想逗逗那只狐狸,但它倒似很是怕我,罢了罢了,我还有一只马儿呢!
想到这里,遂牵马朝向客栈。
乔云把马拴在了柱子上,入内一看,客堂只有一人,还是名剑客,衣着甚是粗鄙,胡子拉渣,坐在中间喝着闷酒。
看他着装形貌,沧桑又潦倒,很容易让人误判至少十年的差龄,实际也就三十。即便他形容苍老,身后的剑却比人光彩耀目的多,一看就是把绝世好剑。
乔云寻到柜台,掌柜的是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人,看到少年迎面走来,雪亮的眸子直直盯着他,像是看到一稀罕物。
“老人家,我需要在此留宿一晚。”
老人把乔云从头到脚扫了两圈,颇为稀奇的道:“我这里,多少年来无人问津,今日一来,居然来了两个!”
乔云讶然,暗想此处离云海间应是不远,何以如此鲜有人迹?回眸看了看那闷头喝酒的剑客,他虽落魄,举止怪异,但同为异乡客,心中便也对他多了份亲切。
像是感应到少年的目光,剑客微微侧目,余光扫来,乔云迎个正着,顿觉一道寒星直射眼底,他一个激灵,慌忙瞥开视线,只觉何曾见过这样一双电目,当真不可逼视。
那剑客这时又若无其事的喝起了酒,身旁的老人低低笑出了声:“少年人,你初来乍到,老头我不妨跟你讲讲这里的规矩。我这有世上最烈的酒,最香美的肉,猪牛马羊什么都有,唯独没有你们爱吃的米饭。食物都在后堂的灶房里,灶炉一年四季都是开的,想吃什么,一切自理。当然了,若是住宿,这里的客房任你挑选,唯独最东面和最西面的两间不能动,因为它们已经被你身后的那位客官和一名姑娘订了。”
“姑娘?还有姑娘?……”
乔云本以为这里除了自己和那个奇怪的剑客,便再无他人,乍一听还有位姑娘,目光不禁一亮,但转念一想,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透着古怪,只怕那位姑娘也是一样吧……
老人这时答话:“是有位姑娘,还是位国色天香,闭月羞花的美貌姑娘,却不是你们‘醉玉楼’的姑娘。”
乔云闻言,嘴角一抽,真个是又惊又窘,老人误以为他来找姑娘就算了,居然还一眼看出了他来自何处。
“少年人,我见你身后背着的,是一样非比寻常的兵刃吧!”老人目光落上乔云背后的剑囊,眯眼道,“可有人跟你说过,此物不祥?”
乔云身子一震,老人目光敏锐,面对面看来一点也不像个老眼昏花的七旬老叟,分明是位深藏不露的高人。
“老人家,实不相瞒,之前的确有人同我说过。”
“那你还留着它?”
乔云微微低眸,片刻后叹道:“或许它会跟着我一辈子,或许过不了几日便被我弃了,谁又知道呢。”
“糊涂。”老人哼了一声,撇过脸不再看他,似也懒得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