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媚娘缓缓起身,噙泪凝视着襁褓婴儿娇嫩的小脸,素手抚摸着婴儿脖间挂着的一枚玉,泪水滑落,溅湿了莹润的玉石。
玉石遇泪渐融,有淡淡的光华流动,片刻间融作了两个晶莹的字迹:乔云
眼前的画面如利刃一般刺痛了乔云的双目,他身躯大震,一股血脉相连,骨肉情深的感觉随着血液直冲大脑。
他,目瞪口呆。
襁褓中的婴儿,受着暖玉的滋润,不哭不闹,一双乌黑的瞳仁好奇地张望着面前的世界,可是他胸口随后腾起的缕缕青烟,令他纯真无邪的脸蛋上,现出痛苦之色。
婴儿哇哇大哭,稚嫩的啼哭声如匕首狠狠刺进了辛媚娘的心脏。
辛媚娘泣不成声,而婴儿胸口愈发浓烈的黑气,忽如长鲸汲水般引进了玉石之中。
风定声寂,辛媚娘掩面丢下了襁褓中的婴儿,起身向着山崖走去。
身后凄厉的啼哭令她的心在一点点滴着血,可是她没有回头,因为她心意已决。
乔云眼眶通红,心,仿佛跟着婴儿的啼哭声一样支离破碎。
“娘?……”
他神思恍惚,始终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受尽□□,凄惨可怜的女人,就是他的亲生母亲。
可是她眉宇间的神韵,那令人心碎的隐忍与倔强,像极了他自己啊!
“娘!……”
嘶哑的哭喊如同骤降的蛰雨,一瞬间冷凝了周围的空气。
辛媚娘站在料峭的悬崖边缘,张开双臂,毅然决然的向着崖下纵身一跃。
乔云伸出双手想要拥抱住画面里那个凄艳已极的女子,可是一场幻象他又如何能够触摸?
他跃起却被莫名的光亮弹开,一道强光激射,他双目被刺得睁不开,直到光芒暗淡,他看见了一道梦里也从未被停止过纠缠的身影。
蛟龙,鹤青冥。
这一刻,千若竟也微微变了脸色。
林中恶斗,引雾化龙,残魂附体,宝泉镇魂……一幕幕再次于他们眼前上演,乔云瘫坐在地,在这重重真相的打击下,面如死灰。
他甚至不知过了有多久,明镜台上的画面才消散。
千若回过头,望着坐倒在黑暗一角的少年,他的身影,像极了一块几近腐朽的木头,道:“若眼泪可以解决你现在的困境,你大可以抱头痛哭一场。”
乔云却没有哭,只是木然望住地面,目光呆滞。
千若道:“你是打算,一直这样下去?”
乔云嘴角抽动,半晌后,哑声道:“我娘……是狐族的人?……”
千若道:“明确而言,她是一只修行百年的灵狐。”
“我不信。”
他目中浮现出微弱的质疑:“我娘是狐,为何我却是一个人?”
千若道:“确切的说,你并非一个完整的人,而是人与狐的后代,本身兼具人族与狐族两种血统,你以人之形态生存,也不足为奇。”
乔云微微攥紧了指尖,目中闪烁着令人揪心的凄苦,道:“所以,我是一个半狐半人的怪物?”
“怪物?”千若唇角一弯,转身,不再看他,清淡的语调听不出丝毫的情感,“你若说自己是怪物,倒也不能强说你是错的。人狐本就不该相恋结合,硬要违逆,情孽因果,自然是要降到你身上的。你自小血脉相悖,不得融通,这便是人狐结合的后果。你娘为了让你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才将你身上的妖性强行转化,隐匿于温石玉中……”
乔云心念一动,目光缓缓移向自己的脖间,那里温玉不在,只剩空荡。
原来自小身体里潜伏的一种被支配的恐惧感,就是他身而为妖与身俱来的力量。
“温石玉虽然是块宝玉,终究灵力有限,如何能经得起你身体长年累月的吸蚀。你娘将你送于神医陈逍游的家门前,为的就是希望他有朝一日能找出化解你煞气的方法。”
乔云站起身,怔怔地望着阳光下那一张温媚娇颜,道:“你认识我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