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灯笼、红窗花、红线结,大街上摆满喜庆的春节用品,熙来攘往的人群,使劲儿叫卖的小贩,这个节令的京城快到酉时还很热闹。
太拥挤,行得慢,蒯丽儿嫌在轿子里等得烦闷,下轿步行,只让两个贴身丫鬟跟着,还让先回去的人带话说,她不回府吃晚饭了,与血无仇去酒楼吃。
两人并肩往一间豪华酒楼行去,蒯丽儿手指轻触血无仇手指,可他没有顺势牵蒯丽儿的手,还冷着脸迈开大步朝前走。
蒯丽儿气恼地小跑着追上去,压低声音抱怨:“你傲什么?卓哥哥风流倜傥又温和谦恭,才不会像你这个大冰块不解风情!要不是爹爹吩咐,你以为我愿意陪你?”
“可惜……”血无仇猛省过来,要让蒯森雄消除戒心,成为他孙女儿的情郎是个简单有效好办法,“可惜呀,卓无傲他不喜欢你,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被这么直白地提起丢脸的事,蒯丽儿脸色紫涨,要不是有丫鬟和酒楼店小二看着,她想甩血无仇两个耳光。
孰料,血无仇伸手拭去她眼角沁出的泪,低笑一声:“傻丫头,何苦要让痴心从枝头飘零?忘了他,我不要你成落花,愿为护花人,永守一枝春。”
血无仇本是眉目如画之人,此刻唇角勾出邪魅弧度,似乎放浪,可双眼又蓄满深情,俊美五官更是迷人,连一头银丝也没了苍老感,透出神秘感。
忘了他?忘了他!蒯丽儿以为自己此生永远放不下卓无傲,可这时突然觉得以前对卓无傲的好感只是妹妹对哥哥的依赖感,血无仇才是令她心动之人。
藏身在对面客栈房顶垛檐边,胡仙仙撇嘴看着他们,纳闷儿地想:这两个小家伙唱哪出戏呢?
她虽隔得远,但能清楚听到他们所说,所以笃定他们在耍什么诡计,但随后跟来的杭无一,在酒楼旁边小饰品摊上看到这一幕却当真了。
嘈杂的环境中,即使蒯丽儿的贴身丫鬟也没听清那些刻意压低音量的话,杭无一更没听见,可血无仇最后声音放大说的话,和蒯丽儿深情对视的模样落在了众人耳中眼中。
杭无一神魂若丧,只想快点逃去看不见血无**蒯丽儿的地方,慌乱中绊倒了小饰品摊子……
她再也藏不住身形,血无仇朝她看了一眼,目光先是惊诧随即漠然,然后与蒯丽儿并肩往楼上雅间走去。
踏上楼梯时,蒯丽儿回首娇俏轻笑,别人看着是礼貌优雅的笑,杭无一看着是高傲嘲讽的笑。
此情此景实在够狼狈,让杭无一更难堪的是,摊主让她赔摔坏的小饰品,可她出门太急忘了带钱!
胡仙仙看着手足无措的徒弟摇了摇头,没有出面,且看她怎么解决。
但目睹血无**蒯丽儿亲密举动后,杭无一头昏脑胀的,完全不知道怎么办了,在指责声和嘲笑声中哭起来。
胡仙仙长叹一声,正要从房顶现身飞下,却见酒儿走向了小摊。
酒儿掏钱赔给摊主,安慰杭无一几句,两人一同往回走。
胡仙仙看着她们的背影抿唇浅笑,再收回目光看向雅间里的血无**蒯丽儿。
胡仙仙以为自己是隐藏得最好的旁观者,却不知酒楼旁一棵大桉树上有个破烂空巢,化成喜鹊模样的唐彩儿躲在里面,她才真把相关的人和事看得最清楚。只不过,唐彩儿心性太过幼稚,还在为哥哥姐姐们都没发现她而沾沾自喜。
夜幕降临,血无仇送蒯丽儿回府,胡仙仙跟了去,唐彩儿等得无聊,自回了闲云观。
接下来几天,他们一直这么一个跟一个,各怀心事来来去去。
腊月二十二清晨,蒯大少遣小厮来邀血无仇去融寒雅墅赴宴。
转话说:蒯丽儿有意和血无仇结百年之好,蒯森雄要和血无仇谈谈,给孙女儿把把关,等蒯森雄认可了,再正式和他师父程浩风谈。
赴宴前,时常披散头发的血无仇用青玉冠束起头发来,淡淡青光笼银丝,如青云飞雪,几缕碎发在额角垂下,让他冷峻面容略微飘逸灵动几分。
血无仇看着自己虽早衰而仍俊美的外貌,迷茫又希冀地想:从今天之后,不论结果如何,可以解脱了吧?
在他动身往融寒雅墅后,胡仙仙紧随而去;杭无一知道蒯家来人是邀血无仇去谈与蒯丽儿的事,怕自己师父搅局,也跟了去;酒儿和唐彩儿也在她们之后出门。
胡仙仙内心焦急,她感觉血无仇出门时带了很重的杀气,不是那种多数人能感觉出的森冷杀气,是平静外表之下的决绝杀气。
她已可肯定血无仇没想和蒯丽儿谈婚论嫁,可他到底要做什么?
杭无一也很焦急,以前认为血无仇虽不接受她,可也不喜欢其他人,那永远相互守望也好;看到血无仇与蒯丽儿很亲密的样子,她当时非常伤心,但想着终于有人能慰藉他,也就真诚祝福他们。
所以,她此刻很担心胡仙仙要去捣乱,也顾不得隐藏身形,也不管街上行人怪异的目光,蹬踏着房顶掠行向前。
杭无一的功力能飞檐走壁了,可比起云中御风而行的胡仙仙还是非常慢,她怕不能及时赶到,把元神之力都快使了出来!
感觉到杭无一的气息接近,胡仙仙落身于房顶,反向迎着她疾掠而去。
这般,杭无一不用费力了,停下来喘气。
“你又跟来做什么?”胡仙仙没明白这傻徒弟总跟着出来干什么。
“阿姑……”杭无一突然在房顶上跪下,“求你别拆散他们……”
看她眼中泪花儿打转,胡仙仙回过味儿来,哭笑不得地说:“我要是想拆散他们,直接不允许无仇跟他们来往了,还劳神费力跟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