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铅云,冷风飒飒,没有大浪,海面上似乎很平静,但有海上行船经验的人都脸色凝重。
蒯殿聪所带的人多数没有出过海,他们没什么担忧,他们只是不习惯枯燥的海上生活,心情烦闷,争吵斗殴的事发生了好几次。
后来,蒯殿聪下令把吵闹的人不论对错全丢下船,没人敢闹腾了,可气氛更压抑。
蒯殿聪平静坐在舱内,专注擦拭狼牙刃,如水的目光凝注冰冷锋刃,似一个温柔多情的女子凝望孤傲冷情的恋人,他这般深情而不自知。
于他而言,这一场海仗的胜败不重要,重要的是必须杀了蒯森雄,了结尘世恩怨。他不想来到这个世界,那么杀了带他来这个世界的人算最好了结吧?
蒯殿聪的船在向一片开阔海域前进,蒯森雄的船也在向那片开阔海域前进,大战一触即发。
雷府花厅,程浩风略思索之后,才缓声说:“‘永恒之心’代表一种境界,要做很多实际的事,有很强大的能力,很得力的辅助势力,才能达到那种境界,‘永恒之心’是一种象征。”
雷鹏低眸想了想,“不只是天命,不光是靠法术?”
程浩风微颔首表示肯定,眉宇间忧色更浓,如果臧玄蛟只是大魔王,只要胡仙仙被他所杀,便能化解毁天灭地的浩劫,他当真没有必要布局下那么大一盘棋了。
曾记得初入云华观,听外门弟子讲故事说过不少拯救苍生的大英雄故事,这些救世者要么凭一把绝世宝剑便能所向披靡,令妖魔闻风丧胆;要么凭博爱无私感动妖魔,一滴眼泪就可以化去妖魔戾气;要么用救世者舍身献祭的鲜血,便可以感动神佛收降妖魔。
可世上哪有绝对凶恶的坏妖魔?又哪有那么蠢那么心软的作恶者?
程浩风思绪很杂,雷鹏则说着一些外人对程浩风的评价。
听了一些不好的评价后,程浩风冷笑说:“我阴险狠毒,野心勃勃?东瀛和番邦对法朝早有侵占之心,你们看得见,但还有你们看不见的危机。有些凶险暗棋,你们无法对付,并且相较天庭的布署,我有更好的办法。”
雷鹏点着头笑说:“你有些观点,我听不懂,也无法认同,但具体战术,还得听你的。”
海上的天空愈加阴沉,海水也隐隐泛着黑色,还没有起大风浪,可肃杀之气比大风浪更可怕。
蒯殿聪的船和蒯森雄的船靠近,船上的人拉弓互射。
“嗖嗖……嗖……铎铎……”声不绝,但因双方做了充足准备,射在船体护板和盾牌上的箭多,人员伤亡不大。
蒯殿聪的得力亲信指挥着各船对敌,按战略布署有条不紊进行,他自己仍是在舱中擦拭狼牙刃。
战斗看起来并不算激烈,没经历过海上战斗的蒯殿聪属下也渐渐放松,但他们没看到船下有鬼魅般的敌人潜水而来,攀上船舷。
喊杀声震天响,蒯殿聪的船上都是训练有素、武功不凡之人,蒯森雄收降的海盗之类有一些乌合之众,蒯殿聪一方射箭速度快、射箭准度高、射出的力道还大,逐渐占上风。
但充满胜利激情的喊杀声渐渐低了下去,眨眼之间,有二十多名斗志昂扬的蒯殿聪属下血溅当场。
弓箭利于远攻,不利于近身进攻,面对那些持三尖短刀的穿紧身水靠敌人,他们只能闪转腾挪躲避!
卷团形乌云低垂,天空如同要塌下来与大海合拢在一起,波澜渐起,立在晃荡的船上,多数时候在陆地行动的蒯殿聪属下们头晕想吐。
咸腥的海风吹来浓重血腥气,稍微弱些的人忍不住呕吐了,战斗力锐减。即便他们躲过了偷袭者的利刃,也躲不过射来的箭矢。
亲信请求蒯殿聪暂退,逃离蒯森雄之船的射程,再除去登船偷袭的人,保住实力,待以后再战。
“全力加速,不惜一切,尽最大可能靠近蒯森雄的帅船!”
蒯殿聪散发着凛凛杀气,亲信们不敢反对,可又不愿执行这个命令,愣愣呆站着。
“听令者,战斗结束后所有人会由雷鹏收编为水军,战死者以烈士身份抚恤亲属;胆敢违令者,杀无赦!”蒯殿聪站起身,收起狼牙刃,率先大步出舱。
蒯家原本的部分侍卫不说,那些杀手们很大一部分渴望有阳光下的体面身份,能够成为勇冠三军的雷鹏旗下军人,于他们而言是非常大的诱.惑。
三个铁面杀手出身的亲信目光坚定随蒯殿聪出舱,其余的人也不再犹豫。
处于劣势,不退反进,蒯殿聪所带船队伤亡惨重,快要一败涂地之时,他所在的主船与蒯森雄所在的敌方帅船靠近,肉眼清晰可见对方面容。
“逆子!马上投降,留你一个全尸!”蒯森雄须发斑白,脸上刻满岁月风霜,可他精神头十足,不怒自威。
蒯殿聪看着他,是这个男人给了自己生命,可也是这个男人让他感受到生无可恋的绝望!
是儿子,也是父亲,蒯殿聪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蒯森雄怎么可以为他想要的一切不顾亲情,他明白爱儿子是什么感觉,正因有对比,蒯殿聪才看清蒯森雄根本不是偏宠哪个孩子,而是对每个孩子都不曾有过父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