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家的家教严,曹松楼虽然不打骂女儿,但一向态度严厉,女儿从不敢顶嘴,更别说这样质问了。
然而,曹松楼意外地没有生气,冷笑反问:“你应该认得这是休书,会不懂我要做什么?”
一直懵愣的曹夫人等女儿给答案,可听这话后,她立刻明白那张纸上写的什么了。
她耳朵里嗡嗡乱响,听不清父女俩争吵的内容,胸口像堵了块大石头般憋得慌,她想不通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因为没能给丈夫生个儿子,她很内疚,还多次劝丈夫纳妾生子,是夫家表态说不必做那些的呀,终究还是嫌弃她了?她不会妒忌吵闹的,怎么会到要休了她的地步?
父女俩还在争吵,曹夫人身子一软,晕倒在地,他们赶紧抱她起来,又去请医师。
等她苏醒,只有女儿陪在身边,她哭着让女儿去求曹松楼不要休她,等新人进门,她不当主母,与新人同为平妻也可以的。
女儿不愿意去,捱不过她乞求,去把她想法说了。
然而曹松楼还是不答应,也不多说原因,总之坚决要休妻。
女儿不再管母亲什么软态度了,和曹松楼大吵一架后,赌气和母亲带财产去了外婆家。
托亲戚照顾母亲后,又带了人来把家中财物都拉往外婆家,曹松楼也不阻止。
家中平静下来,曹松楼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饿着肚子发呆很久,等绞痛感传来,他揉揉饿疼的胃部,眉头渐渐舒展,自言自语:“也好,也好……可以放心上京城去了……”
十月二十七的夜里,曹松楼到达京城,此时不再是下飘飞小雪,是鹅毛大雪了。
十月二十八早朝时,韩泽熙很不情愿地坐上冰冷龙椅,群臣也冻得没什么精神。
这大殿里有火盆,但为了保持庄 严神圣感,火盆放在隐蔽角落处,在宽敞到有些空旷的大殿里,起不到什么保暖作用。
君臣都想快回暖阁烤火,党本安高声宣着:“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接连几个大臣都说无事,可顾思哲居然问起:"皇上,弹劾高有全的奏折为何没有批复?"
杜谆一个排在最末的小官也问:"皇上,高有全所做的凶恶之事人所共见,为什么一直压着不处置?"
夜夜笙歌,韩泽熙没兴趣也没精力去看那些枯燥奏折了,除了特别重大的事,都让高有全压下,没看到联名弹劾的奏章。但是在群臣面前,不能说不知道此事,他摸摸鼻子,想出借口。
“朕信任他!这些奏章千篇一律,朕看得烦了,不想再看。你们弹劾他,无非是不愿看到一个身体不全的人比你们还忠诚能干,哪有什么真凭实据?”韩泽熙不耐烦地看着顾思哲。
没有真凭实据?顾思哲猜测他多半没看过奏章,当场一条一条口述列出高有全罪状,韩泽熙不想听也得在群臣面前听着。
杜谆又呈上各地官员、乡绅的联名信,请求皇上细看奏折听听民怨沸腾。
他们说完,韩泽熙重重拍一下龙椅扶手,看看党本安,让他去接下联名信。
见高有全被当众劾奏,显得伤心失落,韩泽熙又向高有全投去安慰的眼神。
见了这般情景,顾思哲和杜谆有点心凉,皇上根本没把这联名弹劾当一回事,无视他们的赤胆忠心。
韩泽熙正要让党本安宣布退朝,殿外侍卫急到门口禀报,雷狂去听了所报后,再转禀皇上。
“皖州知府曹松楼带万民血书来金殿直言谏君,皇上,准不准他来说出谏言?”
韩泽熙面无表情,可眸底已藏了怒意,直臣谏昏君才金殿直言呢?自己是昏君么?这曹松楼不好好呆在皖州,来金銮宝殿出什么风头?
他没说准不准,神情极有深意地看向曹备道,他知道曹松楼是曹备道亲哥哥,看当今国师态度如何。
曹备道没表态,眼中带了谦恭恳求之意看向雷狂、顾思哲、杜谆这些大臣。
他们是“倒高派”,纷纷请求皇帝见一见曹松楼,听听他怎么说。
衮龙抱柱,雕梁画栋,这是曹松楼第二次踏进华美又庄、严的金殿,第一次是在殿试之际,他是排名比较靠后的进士,只得了当年宏成帝一句鼓励的话,可那一句话让他激动得几天没有睡好。
此次上金殿谏君,是抱着抛头颅、洒热血的心态来的,他以为自己会紧张,等踏入殿中,居然平静得超乎自己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