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叔,您就放心的去。”小李子卑躬屈膝,目送他离去。
他这次回去自然不是要休息,而是去内务府找阎节,也就是他的干儿子。
这孩子是自小就跟了他的,也是个能吃苦的,小时候为了训练刻苦的很,到现在虽沉默寡言,但胜在做事认真又是个能守住秘密的,因此就连皇上时不时也会夸赞两句。
之前是打算等老了之后就让阎节接自己的班,将来若是死了,也不至于无人供奉,好歹是他给提拔上去的,逢年过节香烛冥纸总是少不得的。
只是没想到皇帝会突然听了太子妃的话,再设一个废而重立的御笔司,所以不得不有些紧张起来,近段时间一直小心打探着,又不敢表现太过明显,要是被察觉出什么,反倒会害了阎节。
半道上撞见一群倒夜香的小太监,他们自是认得阎公公的,于是赶紧推着木车到一旁,战战兢兢看着他。
“阎公公今日倒是清闲。”
“还好。”他淡淡点头,今日当然清闲,因为是腊月二十九。他也没多理会,兀自加快了脚步,临了却看到了人堆里的周雁天。
本来已经走远的他又折返回来,不怀好意的目光在他身上转了转。
厌恶这种东西不好隐藏的,就算嘴巴笑着,也会从眼睛里跳出来。
现在周雁天就深深感受到这种厌恶的感觉,心想是不是因为没行礼的缘故,他正打算再次行礼,就被身旁二人掐住脖子按在了地上。
他们都是很聪明的,注意到阎公公那意思就这么做了。
果然,阎公公很满意的笑了笑,抬了抬脚踩在他的背上,一开始很轻,到后来他将全身的重量都融在了脚上。
周雁天半张脸紧挨着地面,他全身被束缚住完全没有躲避的空间。阎公公老好人般笑了笑:“你师父那老东西可还活着?”
“去...去年就走了...”
“去年?哦哟,杂家还真给忘了。”他又笑呵呵道:“听说你之前攀结了杨妃,而如今又在太子妃跟前晃来晃去,跟你那师父还真是一个德性!”
“这高枝儿可不是谁都能攀的,稍不好连看都没来得及看一眼就灰飞烟灭了。”阎公公收回了脚,甩了甩拂尘转身对周围人说:“他替太子妃做了证贵妃是不会放过他的,你们作为好兄弟,怎么也是同气连枝的,得多多关照了。”
“阎公公都这么说了小的们肯定得好好关照了。”
“阎公公慢走啊!”
“诶慢走!”
等他走后几个人才走到周雁天跟前,他还趴在地上状如死猪,背上还有个灰蒙蒙的脚印。其中一人问:“怎么样死了没。”
他脑子有些懵,哼唧了两声,一听还有活人气儿,那人不耐的说:“没死就赶紧起来干活,不然还得跑两趟,指望我给你刷恭桶呢?想的倒是美。”
周雁天扶着墙壁站起身,看着阎公公离去的背影,他握住的拳头紧了又紧。总有一天被踩在脚下的是你姓阎的!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推着恭桶紧跟上大部.队,刚才被阎公公这么一踹恭桶都差点翻了,这真要是洒了一地可没人会追究是因何而起,只会问罪于他这个负责人,到那时就算惨了。
想到这里他瞬间觉得其实运气还算不错。
萧瑟的宫道,长长的身影推着板车一瘸一拐前行。
他实在太瘦了,卷起的手腕细的像竹竿,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扶着恭桶,灰蒙蒙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帘里。
其实像这样的事情除了这次还有很多,但他从来没有说。
大约是从帮太子妃作证后,大家都以为他巴结上了太子妃,因而对他好了几天,但后来发现连个像样的赏赐都没有,便也知道这周雁天还是烂泥,还是扶不上墙,于是又恢复了以前的嘴脸。
墙院内,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微微一闪有些湿润,她背靠着墙壁叹了口气。
总的来说他可以有一万个理由来找自己,比如之前答应过他会送他上御笔司的位置,或者别的原因,他都该来找自己。
但是一次都没有,他每次受了欺辱都选择默默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