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这座青楼被薛讷包了下来,青楼内人影幢幢,全城的纨绔们但凡家中长辈有点分量的都到了。薛讷是薛仁贵的长子,薛仁贵虽然只是河东县男,可他却是大唐无可争议的年轻一代名将,深得天子器重,当初的三箭定天山事迹至今仍被长安朝野广为传颂。薛仁贵的长子过寿,虽说只是十八岁的寿,听起来怪怪的,但薛讷提前给纨绔们下了请柬,长安城但凡智商正常,稍微识点人情世故的纨绔们谁敢不来?妖娆婀娜的姑娘们如穿花的蝴蝶,在纨绔人群中翩翩飞舞,纨绔们高声谈笑,三五成群聚作一堆,不是聊女人和风月,便是一副激昂慷慨状谈论国事,指点江山。李钦载抬步刚走进青楼的前堂,堂内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他,有的神情敬畏,有的不服强忍,更多的则是羡慕。李钦载含笑朝众纨绔点头招呼,然而却遇了冷,堂内的纨绔仍然呆怔地坐着,像一只只被吓到了的傻狍子。李钦载正在奇怪众人的反应,这时高歧迎了过来:“景初兄来晚了,可要罚三杯呀。”伸手将高歧拽了过来,李钦载指着满堂傻狍子,一脸心虚地道:“有个事我先说明一下,很久以前我被老爹一棍子敲中了脑袋,中了他的暗算,失去了很多记忆……”高歧茫然道:“然后呢?”“然后我想问问,这些傻狍……嗯,这些沉默寡言的翩翩君子怎么了?为何见到我都是一脸痴呆相,难道我多年前染指了他们的妻子或妾室?”这事儿必须打听清楚,尽管穿越过来很久了,但李钦载也不确定自己的前身究竟造了多少孽。高歧哦了一声,道:“倒是没听说景初兄曾经染指过他们的妻妾,不过他们见到景初兄的反应很正常。”“景初兄如今不常在长安,怕是不知道满城权贵子弟对景初兄的大名如雷贯耳,当年横霸长安的事迹就不说了,单说景初兄违抗军令灭了倭国,又造了许多军中利器壮我大唐兵威,还是长安权贵子弟中唯一一个不靠祖荫而封爵的子弟。”“单说景初兄的种种功绩,便是这些权贵子弟拍马也难及的,他们这是对你万分仰慕,同时又紧张敬畏,不知如何表达才好,故而有此痴呆之状。”李钦载恍然,长长松了口气。没偷他们家妻妾就好,胸膛不知不觉挺了起来,心也不虚了,气也不短了,理直气壮地仰起了头,朝众纨绔狠狠一瞥。“咋!”李钦载瞠目大喝。众纨绔吓得一激灵,纷纷不敢直视,也有那些社交牛逼症患者起身,主动朝李钦载长揖行礼,讨好地笑了笑。李钦载也没想到,自己在长安城的纨绔群体中居然威名赫赫,整个大唐最跋扈的这一群里,自己一露面便让他们瞬间乖巧起来,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心疼。李钦载这样的贵宾,薛讷当然另有安排,高歧领着李钦载往阁子里走去。抬腿迈步,堂内的纨绔们自觉让出一条道,李钦载路过他们身前,纨绔们纷纷垂头,这幅画面像极了一只老虎从猴群里路过,很威风。青楼里的姑娘们也被这幅画面惊呆了,虽然对李钦载没什么印象,可以肯定的是,这位华服公子与别的纨绔不一样,单看他从容不迫的气度就知道,他的分量比所有纨绔加起来都重。姑娘们的妙目纷纷投向李钦载走进的阁子,各自打着主意。若能与这位华服公子有一夕之缘,在这偌大的长安城里也算找到了靠山,命好的话甚至被他收为侍妾,这辈子就算脱离苦海了……然而就在姑娘们各自谋算如何混进那间阁子时,李钦载已走了进去,阁子的门关上,两位魁梧面凶的部曲环胸抱刀守在门口。姑娘们顿时失望叹息。阁子的门关上后,李钦载盘腿坐在矮桌前,自己斟了一盏酒饮尽,道:“刘兴周的儿子刘……恩,刘啥来着?”高歧急忙道:“刘杉望。”“对,刘杉望,慎言给他下了请柬吗?”高歧笑道:“今日这场面就是为了刘杉望办的,薛讷怎会漏了他?一早就给他下了请柬,还在他家门口布置了眼线,他若出门,立马就有人报来。”李钦载点头,沉声道:“行事谨慎点,不要搞得坑人不成反坑己,那就闹笑话了。”高歧一脸邪恶地笑道:“放心,这种把戏咱们以前干得多了,技熟手巧尔。”李钦载叹气道:“咱们现在的氛围真让我很不适应,就像正人君子不小心误入了贼窝,高贤弟,你的表情能否正直一点?”高歧愕然道:“景初兄,这事儿是你要办的,主意也是你出的……”“是,是我的主意,但……你的表情如果正义一点,我的心情也许会愉悦一点,懂?”…………刘杉望在青楼前下了马车,一脸的欣悦兴奋。长安是个拼爹的地方,一块砖砸下去至少能砸中七八个县男县侯啥的。而刘杉望的爹,却只是出身寒门,宦海苦苦熬了十几年,如今才只是个七品御史,说起拼爹,刘杉望与长安城的权贵子弟们格格不入。可他仍然奋力地想要融入这个群体。所以他从小读书就很厉害,而且也不耽误他与长安城的权贵子弟们厮混。他在努力逢迎,他在拼命攀爬,他要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地走到最高。然而,长安的纨绔圈子是有门槛的,县伯县侯国公,他们的儿孙能进,但七品御史的儿子却没那么容易进。于是刘杉望成了纨绔们眼里的跟班,他的出身只能做跟班。刘杉望并不介意,他很清楚自己的出身,但也笃定自己的未来前途无量,三年后的科考若能高中,他便能走入朝堂,昂首挺胸地与那些纨绔们平起平坐。如今他努力逢迎讨好的纨绔们算什么?他们除了投胎投得好,有一个了不起的祖父或老爹,他们还有什么?来日我若金榜题名,这些仗着祖荫不思进取的纨绔都是垃圾。下了马车,刘杉望抬头看着青楼的门楣,眼里闪过一丝不屑。不经意间看到门外伫立,静静看着他的薛讷,刘杉望一惊,表情立马变得谄媚又卑贱,二话不说先朝薛讷行礼,脸上堆满了笑容。“慎言兄寿辰,愚弟来迟也,该罚该罚。”薛讷眼里闪烁着冷意,刚才刘杉望眼神里的不屑被他捕捉到了。呵,他眼里的权贵子弟是否全是酒囊饭袋,不足与谋?没关系,很快他就会知道,所谓的才华,在权力面前什么都不是。7017k,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