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落下这病痛两三年来,高从诲的胸口就没有一次轻松过,胃口、体力和脑力也随着疾病的发展,开始飞速衰退。
他这是典型支气管炎发展成了肺气肿,而且已经到了晚期。
要是在后世,以高从诲的地位,再活个十几二十年是没什么问题的。
可是在此时,荆王宫的医士只能诊断出高从诲患有气疾,心肺等脏腑已经有所损伤,但没有可以治疗的药物和手段,属于完全无解的绝症,高从诲随时可能因为酸中毒,而一命呜呼。
自知命不久矣,可烦心事还不少,接班人三子高保融看着就不是个能守住家业的,他最喜欢的第十子高保勖则更加糟糕。
这倒不是说高保勖没有能力,恰恰是因为高保勋有那么点能力,从而导致他一直有种小小的自信,以及对保住高家家业,有很深的渴望。
这就不太好了,南平胳膊拧不过周国的大腿,不识时务的话,那就不是家业保不保得住的问题,那是家人保不保得住的问题。
高从诲正要呼唤侍从端来用蕃荷菜(薄荷)调制的药汤,这种药汤能让他的心肺感觉到一阵阵的凉意,治病是不指望了,但能给一种轻松一些的假象。
可是他还把话说出口,殿门猛然间就被推开了。
敢在这个风雨交加的晚上,推开他殿门的能有谁?当然是他最喜欢的十子,南平人称万事休的高保勖。
高保勖站在门口,雨水顺着他的发髻流水般往下落,青色圆领袍已经完全被浸透,看着就像是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
高从诲的心一下就提起来了,他强壮镇定的看着高保勖,“我儿为何如此惊慌?出什么事了?”
高保勖看着高从诲,焦急的眼泪夺眶而出,混合着雨水喷的满脸都是,他凄声说道。
“公安县传来警报,昨日凌晨,武安军牙将许可琼等打开潭州北门,放马希萼入城,马希萼已经成了南楚之主了!”
高从诲大惊失色,赶忙问道:“我儿如何得知?是不是谣传?”
高保勖猛然摇了摇头,“非是谣言,武安军衙前兵马使张少敌等南楚牙将,不肯归附马希萼,已然率数百兵马到了公安,请入我南平界,以待马希广南归。”
“此天亡我也高氏也!”高从诲再也绷不住了,他仰天长叹一声,只觉得喉头一阵发痒,剧烈的咳嗽中,几缕鲜血猛然喷了出来,随后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高从诲之所以如此激动,是因为他看出来了,看出来张鉊一直把马希广留在东京是为什么,就是在等此刻。
如果马希萼拿不下潭州,掌握不了马楚大权,那么张鉊最多能遣数千,最多万余兵将送马希广南归。
虽然必定要路过江陵,但南平一向恭顺,去年还进献了伤寒杂病论,一点借口也没给张鉊,这位绍明天子向来高举忠孝节义,必然没法来鲸吞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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