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城外,哭声震天。庆符县城西北的迎祥楼已起了大火,连带着周围的木制民舍也陷入火海。蒙军的攻势、屠城的恐吓,给城中百姓带来了巨大的惶恐。攻城不到一日,已有惊慌失措的人们跑到县衙求江春不要再守城,该把县里的钱粮交出去、把蒙军送走……“县令呐!再守下去蒙军真的会屠城的!”江春才打算亲自领人到城内救火,一出县衙就被一群人堵住,登时焦头烂额。“乡亲们,乡亲们静一静,都不要慌!听本县说,蒙军攻不下庆符……”“到处都烧火了啊!城门要被烧塌了啊!”嚎哭声不止。“再守下去蒙军要屠城了啊……”“连官军都没有,怎么守啊?!”“县令,援军怎还不来呐?”又有乡绅哭喊着打断道,“他们是不是不管庆符县了?!”“这才攻城一日……”江春抬着手,想平息这种喧闹,却如何也平息不下来。蒙军的屠城威慑有多让人胆寒,他以往也曾听说过一些。据说,西夏、金国被灭之时,许多城池听说蒙军要来,吓得早早自尽的也大有人在。但听说归听说,只有真的置身其中了,江春才更深刻地体会到这种恐慌。忽然,远处又是一片混乱,是有火团引燃了一排房屋。有弓手奔来,大喊道:“县令!房主簿与李县尉请县令速带人灭火……”“乡亲们,都让一让,先让本县去灭火……”“县令呐!不能再这样守下去了……”~~后衙。“我们带人去灭火?”韩巧儿转头看看江荻,又转头看看江苍。她还不习惯与这两个新认的义姐义弟相处。“对,我们是县令子女,当为表率。”江荻道。她颇会指派人,又道:“巧儿你不是记得城中各潜火楼的位置吗?还有江苍,你去把衙役都叫过来。”“好,那本衙内就去叫人了。”江苍应了一声,有些兴奋,仿佛只要不读书,做什么都好。韩巧儿有些犹豫,道:“可是……我是不是不给李哥哥添乱比较好?”“这不叫添乱,这是带人去扑火。”江荻背着手踱了几步,姿势还显得有些故意拿腔作态,但已有几分江春那一县之主的威严、李瑕那坚毅果绝的锐气。“城中到处起火,父亲却被堵在县衙。当有人出面组织灭火,提振人心。”韩巧儿竟就被她这一句话说服了,应道:“那好吧。”不一会儿,江苍已跑到前衙,招了几个胥吏过来。“走吧,我们从后门走!”“走。”江荻穿着男装,一甩脑后的马尾辫,带头就往外走去。此时几乎整个县城的人都在惶恐不安,反倒是这些半大的孩子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们其实做不了多大事,会的只是模仿别人做事而已……~~傍晚时分,残阳如血。“县令被那些人堵着,差点连县衙也没出去。之后听说衙内带人去救火,县令也是发了狠,把人都驱散了,赶去灭火……”“简直是自乱阵脚。”房言楷轻骂一声,挥退报信人,转头向李瑕道:“城内的火势暂时控制住了。”“嗯。”李瑕应着,看向城下的尸体。被蒙军俘虏的六七百人已几乎死尽,攻城也暂时停止了。在这第一天的攻城战中,蒙军表现得比李瑕想像中更擅长攻城。先是屠城威慑,再是驱俘攻城,其后火攻、砲攻,都显得非常有经验。这还是在没带辎重、时间不多的情况下。若李瑕没有提前坚壁清野,而留下大量的百姓被蒙军俘虏的话,只怕轻易就能被蒙军推上城头。“看!他们撤了!”忽有人喊了一声,松了一口气的语气。只见一箭之地以外,蒙骑已经向西撤了,只留下少数几骑还在驱赶着大理仆从军。战场上只能看到那百余仆从军、几骑蒙卒,以及几辆孤零零的砲车。“县尉,是否出城毁掉他们的砲车?”于柄问道。“不可。”房言楷忙道:“非瑜万不能中计,此为蒙军诱歼之计。蒙骑来去如风,须臾即回,若派兵出城,必被破城。”“我知道。”李瑕的目光还是落在城下的尸体上,眼神冷峻。“房主簿,你实话说一句,城外还有多少百姓没来得及迁进来?”“真没有了……”~~与此同时,尼格的心情也很恶劣。“没有俘虏怎么攻城?!”百夫长嘎尔迪道:“已经派探马去找了,但西面的村子都被迁空了,怕是找不到多少人。”“找不到也得找!”尼格道:“再有一千俘虏,这小县城就直接拔了。”嘎尔迪领了命,又散了几什探马去寻找村落……今日这一战,尼格打得并不满意。庆符县不像蜀北的山城,也不像叙州那样的坚城,结果一整天都没攻下来,形势就被动了。倒不是这一战难打,而是没有太多时间给他消耗。都元帅的命令是劫掠、推毁船只,尽快去合州。偏是他小败之后,需要打下庆符县把丢掉的船只和物资抢回来……吃完最后一块马肉,尼格下意识一伸手,发现食物也吃完了,脸色愈发阴沉。“额秀特,吃的也没了,箭矢也快用完了……等嘎尔迪捉到俘虏再叫我……”尼格骂了一句,转身回帐篷,又道:“图门巴音,今夜你带你的百人队守营。”“我巴不得宋军来袭营。”图门巴音道:“但他们肯定不敢和我们野战,昨夜哈日查盖守了一夜,也没见宋军的影子。”“叫你守营就守!”夜深。尼格还在睡觉,忽听嘎尔迪的喊声。“找到好几百个驱口了,在西面,要往山上跑。”尼格起身,骂道:“你不知道直接捉回来?!”嘎尔迪道:“就一什人远远看到,人不够,要有两百人去包围。”尼格道:“图门巴音,你带人跟嘎尔迪去。把哈日查盖叫起来守营……”“为什么又是我去?!”“你的人没脱甲,速度快,快去……”~~两百骑向西南的山城袭卷。图门巴音抬头看去,只见夜色下确实有数百身影在爬山,背着大大小小的包袱。“围上去。”“走吧。”嘎尔迪道。策马上山追了一会,山路渐陡。“要下马追了。”图门巴音吩咐两什人留下看着马匹,向山上追去。嘎尔迪看他心情不好,道:“拿下这些驱口,吃的也有了,县城明日也能攻下。”“今天差点就能把城攻下来,烦死了。”两个又追赶了好一会。“不对。”图门巴音忽然道:“那些驱口怎走得这么快?”“是啊,也该追上了。”嘎尔迪挠了挠头,抬手一指,道:“前面有个寨子,他们逃进寨子了?”“过去看看。”那是山腰处的傍着溪水的一个小村寨,环绕着低矮的茶树,似乎是附近的村民采茶时歇脚之处。有人把小溪掘了,让溪水沿着这个小村寨绕了一圈。这让图门巴音感到有些奇怪。踏过小溪,他们进了寨子。“没人?”“人都到哪去了?”图门巴音皱了皱眉,走到外面的茶林,伸手在茶树上一抹。“火油?快走!有埋伏……”忽然,远处响起一声大吼。“放箭!”带着火的箭矢袭下,瞬间点燃了茶树与村寨……~~白岩苗寨。熊春正望着山下的火光。“放砲!”落石登时向山腰的寨子砸去。“继续放砲!”砲车的“咯咯”响声中,熊阿乞望着山下的火光,有些心疼道:“寨老,李县尉真把我们的茶园烧了。”“命比茶园重要。”熊春喃喃道。他想了想,又向熊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