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国柞、何仙崖和庞丁来到殿门前,胆战心惊的看着眼前的场景。昏暗的大殿内横七竖八摆满尸体,石板被鲜血染成了红色,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即便焦国柞在快班时已去过好几个凶案现场,但这样的场景却想也没想过。他们三人在云际寺山下一座丘陵上等了一夜,只知道庞雨带了毒药,但能否对付那许多乱民,三人心中根本没底,在焦虑中渡过了半夜,终于等来了信号。在原本计划中,焦国柞需要对付山下放哨的两个乱民,以免他们走脱去报信,三人拿着刀在山道口寻找半天,竟然一个人影也没看到。接着山道上见到了几具尸体,差点让三人落荒而逃。好在几万两银子的诱惑足够大,支撑着三人一路提心吊胆上的上山,见到了修罗地狱一般的佛殿。“少…少爷,这都是你杀的?”庞雨靠坐在墙壁上,没有回答庞丁的问题,提着椰瓢自顾自的喝水。在等待三人的这点时间里,他处理了一下肩膀和手臂的伤口,已经把伤口周围衣料割掉,以减小感染的可能。还用水稍微冲洗了一下,血没完全止住,但比方才已经好了很多,此时有自己人在场,精神上放松了不少,补充了些水分之后精力和体能都恢复了不少。焦国柞绕开地上的一滩血水,来到偏殿门前,小心的看了一眼庞雨后,捡起地上一块银锭。“二弟,这银子…”庞雨在墙边也摸到一块,都是汪国华开始扔出来的,各种大小都有,偏殿门前摆了一地。元宝形的银锭上沾了些血迹,庞雨摸到这一块足有五十两重,足够普通人家三五年生活所需,庞雨用手在银锭上摩挲,感觉到银锭上有些凹凸不平,似乎是一些文字。庞雨把银锭举在眼前,借着旁边的火光看去,银锭上果然刻有密密的阴文小字。“怀宁县征收正德八年分常平米价五十两正 提召官周正义该催同吉银匠庞乔远”庞雨看完有些走神,喃喃的道,“银匠也姓庞的,正德八年到现在多久了?有缘。”焦国柞拿着那银锭呆在原地,小心的对庞雨道,“我说二弟,这块银锭我拿了成不成?”庞雨把元宝翻了一圈,还在出神的道,“为何宋代的银锭是平的块状,咱大明朝偏要做成这元宝,谁这么脑残,这样运输起来要多耗多少的空间。”何仙崖踮着脚,在血迹斑斑的大殿中小心的行走,最后来到庞雨身边,“二哥,若是有银子,咱们该搬了。”庞雨闭闭眼睛,再睁开时眼神已恢复清亮,他用力在地上撑了一下,何仙崖连忙扶着,庞雨吃力的站起,大步往偏殿走去,三人连忙都跟在后面。偏殿中的普贤像前堆满大大小小的箱子,庞雨一把打开最上层一个大箱子,三人顿时都呆住了。箱子中密集的堆满了大小不等的银锭,在火把光下银光闪动,庞雨把最上层的全部打开,三人一生从未见过的财富便毫无阻挡的摆在眼前。庞丁咕咚一声跌坐在地上,何仙崖则急促的喘气,几乎无法呼吸。“这是多少银子啊!”焦国柞嘴角吊着长长的口水,往前走了一步,想要去抚摸一下那些美丽的银锭。“啪啪”两声响。三人都一惊,只见庞雨拿着一支弩箭,用箭头敲在银箱上。庞雨冷冷的扫视三人一遍,“三弟和庞丁搬银子,大哥你先去大殿补刀,确保今日在寺内的,一个活口都能不留。”焦国柞瞬间出了满额的汗水,嗝一声打了一个干呕。……庞丁将一个背篓提起,帮助庞雨背在了背上,里面是一个装满银锭的麻袋。背篓和麻袋都是今日何仙崖在最后时刻准备的,这样可以腾出手来打火把,也不用两人去抬那不好用力的银箱。何仙崖和庞丁也把背篓放下,他俩力气都不行,大概每人只能背五六十斤,一趟也就不到一千两银子。看在背银子的份上,他们原本打算拼命,但庞雨计算了一下时间,今晚注定是一个耐力赛,只能让他们维持在正常负重的水平。庞雨有伤在身,又伤在肩膀上,此时只能用单边背负,比何仙崖还背得少。焦国柞补完刀之后需要驾马车,把山下的银袋运到集镇外的那处房屋,搬运过程需要他一个人完成,劳动量也非常大,不可能再参加搬下山的这部分工作。庞雨脑袋有些昏沉,思维比平时迟钝很多,好一会才能集中精力,稍稍运算了一下,如果是四万多两银子,就是将近三千斤,三个人需要来回搬运二十多趟,按一个来回一刻钟计算,就算是不休息也得五六个时辰,但以他们三人的体力,是必定需要休息的,所以时间依然非常紧张。因为用了背篓和麻袋,所以速度比以前预计的要快,但具体能快多少,庞雨心中也没底,此时又没个手表什么的计时。庞雨试了一下重量,他也知道负重下山一点也不轻松,要是多来几趟,腿脚的效率便会很快下降。想起城门口遇到那些担挑子的农民,一人就要挑一百多斤,还健步如飞,此时要是站在眼前,自己愿意出一百两雇佣他们,不过也只能想一想罢了。焦国柞提着腰刀来到大殿上,阴森的场景让他有些手软,但庞雨方才的吩咐很明白,不知怎地,焦国柞今晚丝毫不敢违抗庞雨的命令,相对来说砍杀尸体恐怕还轻松一些。他咬牙给自己壮了胆,对着脚下一具高高举起腰刀。庞雨无力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不要对着身子砍,要么你把头砍掉,要么你朝着心口戳,都省力又有效,砍身子的效率最低。”焦国柞只得收了刀,回头看看庞雨,只见庞雨满头满身的血迹,背着一个背篓,用一根长矛撑着身体,此时正冷冷的看着自己,在火光中有如鬼魅。焦国柞浑身一颤,不敢再耽搁,双手持刀,大喝一声对着那尸体的心口位置狠狠刺杀下去。“大哥你先把汪国华杀了。”庞雨站在原地,准备看焦国柞杀完汪国华再运银子,汪国华今晚给了庞雨深刻的印象,不看到此人送命,庞雨始终难以安心。地上的汪国华吃力的笑了两声,试图说点什么,但只发出了几个模糊的音节。焦国柞似乎胆气壮了一些,提着腰刀大步走向汪国华。正在此时,庞雨听得外边传来何仙崖焦急的声音,“二哥…二哥,你看那来的是什么。”庞雨和焦国柞一愣,两人匆匆出了院门,院门外有一个宽阔的平台,何仙崖和庞丁都站在平台的边缘,此处是云际寺视角最好的位置,能俯瞰东南方起伏的丘陵。顺着何仙崖的手指望去,远方出现了一道光点组成的线条,那些光点在漆黑的夜色中忽明忽暗。“是火把。”焦国柞仔细看着,“东南方来的。”何仙崖疑惑的道,“人数好像不少,怎会有如此多人在夜里赶路。”庞丁紧张的道,“会不会是黄文鼎回来了,他那里人便多?”庞雨皱眉问道,“黄文鼎去的桐城,是在东北方向,怎会从东南方过来,那边是什么地方。”“是练潭方向来的。”焦国柞迟疑着道,“练潭…原来有池州兵,可池州兵已经走了。”何仙崖突然大声道,“难道池州兵没走?”庞雨突然两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支撑着他还在坚持的希望几乎在瞬间破灭。此时的人很少愿意走夜路,半夜从练潭方向往挂车河方向赶路,除了池州兵确实想不出其他人来。庞雨亲自听到杨芳蚤说及池州兵已经撤退,显然是王公弼欺骗了桐城县衙,庞雨一时还没想清楚其中道理,但池州兵的动机是能猜到的,既要平乱又要银子,他们到来的时机也把握得非常好。如果池州兵已在视线可及的范围内,那他们无论如何没有足够时间搬运银子,甚至连小半都无法拿走,一个不小心还会被池州兵当做乱民砍了脑袋。这计划千算万算,原本以为天衣无缝。结果从庞雨上山开始,便没有顺利过,而此时历尽艰险,几万两银子已经摆在自己的面前,他感觉人生快要达到了巅峰,然而形势马上又急转直下。很可能因为一个最简单的搬运问题无法带走银子,反而要便宜远道而来的池州兵。王公弼只是赶了几十里路,不但拿走了此处的银子,还能收获一大堆乱民的脑袋作为战功。四人颓丧的看着远处的光点,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后焦国柞喃喃道,“好歹咱们把身上这一背篓带走,一人有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