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祈可以随六皇子出入天子寝宫,进了后宫,却得避嫌。若不是裴皇后主动宣召,贺祈绝不可擅自进寝宫。
如今既是裴皇后宣召,贺祈便可随六皇子一同进来了。
六皇子先张口询问裴皇后身体情形。
一旁的瑜美人代为作答:“娘娘昨日退了烧,今日胃口不佳,只喝了汤药,未曾进食。”
汤药喝得多了,对肠胃难免有些损伤。裴皇后的脸上好不容易养出的肉,不见了踪影。面颊消瘦,精神不济。
六皇子颇为心疼,低声道:“不吃饭哪来的元气体力。母后再没胃口,也得勉强着用一些才是。”
裴皇后随意嗯了一声,目光看向贺祈:“贺祈,你过来,本宫有话问你。”
贺祈恭声应了,迈步上前,在凤榻六尺外停下。
不出所料,裴皇后一张口,就问起了程锦容:“锦容一出宫就早产,临盆时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贺祈早就被程锦容叮嘱过,故作轻松地笑着应道:“娘娘放心,锦容生产时很顺利,母子三人平安无事。”
裴皇后情不自禁地追问:“孩子生得像谁?”
想到刚出世几天的一双儿子,贺祈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回娘娘,孩子还小,现在看不出像谁。阿圆阿满都生得健壮,就是全身红通通的,脸上手上都有些皱巴巴的。”
裴皇后立刻轻声笑了一笑:“孩子刚出生都是这样,等过些日子,就会变得好看了。”
贺祈趁机说道:“锦容听闻娘娘高烧不退,心中忧虑焦急,催促着我进宫当差。今日我见了娘娘,回府便能告诉锦容,让她彻底安心了。”
喝了一天汤药,也不及这几句话效果好。
裴皇后脸上有了笑意,眼里也有了神采。
六皇子有意哄裴皇后高兴,笑着接过话茬:“父皇允我出宫去看容表姐。等孩子满月那一日,我会亲自去一趟平国公府。”
裴皇后神色微微一顿,看向六皇子:“你父皇现在如何?”
她的一场高烧,令宣和帝大发雷霆,甚至亲自来了椒房殿。等她退了烧,宣和帝又昏厥倒下了。
六皇子看着裴皇后,低声答道:“父皇昏迷一天一夜,今天正午才醒。杜提点进言,说父皇不宜再挪动,所以,要在椒房殿里静养几日。”
裴皇后:“……”
裴皇后心中百般滋味,半晌,才低声道:“小六,你令人准备软榻,抬着我去见你父皇。”
宣和帝的情意,不会诉之于口。
往日,她不愿去深想。温柔体贴,也多是装出来的。
现在,她已经不能再回避。
六皇子看着裴皇后憔悴黯然的眉眼,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忍不住低声道:“母后身体虚弱,禁不起折腾。还是等过两日再去见父皇吧!”
裴皇后定定心神,冲六皇子微微一笑:“我今日既不跪也不请罪,就是看看你父皇。”
或者说,就是主动前去,让你父皇看一眼。
六皇子对男女情事懵懵懂懂,贺祈却是过来人,听了这淡淡的一句话,心里颇不是滋味。
裴皇后这是在逼着自己彻底放下程望,接受宣和帝的情意。
人心最是微妙,也最难以克制。裴皇后对宣和帝未必没有情意,不过,要全然忘却前尘,又是何等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