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门缝探出头来的妇人,黄宇民并不认识,然而,却不得不让他惊讶,因为,这个妇人的身量,也太矮了,具体说来,妇人竟然是个侏儒!
“请问黄宇民老师在吗?”妇人的身子在门口露出得多了一些,她的衣着很普通,娃娃般的身材,顶着的却是一张苍老的脸。
“哦,对不起,我,我就是……请问您是?”黄老师对自己的迟疑感到有些自责,哪怕对方的身体与常人有些差异,也不是他失神的理由,这是非常失礼的行为,赶忙道歉道。
妇人似乎对于别人的异样目光已经习以为常,并不在意地道,“今天接到了学校的电话,说是我的外孙病了,哦对了,我是何阳的姥姥,他,他病得厉害吗?”何阳姥姥全部身子都呈现在了黄宇民的面前,一双小手中还拎着一只鼓囔囔的布袋。
“快请进来,进,进来坐。”黄宇民连忙起身,现在的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何阳如此抗拒学校通知他的家人,单亲家庭,母亲不在家,姥姥又是这种状况。但,学校的规定如此,他无法违背,尽管知道何阳的抗拒必有缘故,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种情况。
“不,不进去了,黄老师,您……何阳现在是个啥情况,我想先去看看他。”弱小的身子,还带着一些慌乱,何阳姥姥仍然站在那里,紧张地看着黄宇民。
“我陪您一起去吧,何阳现在就在学校的医务室,哎,他是一个非常懂事的孩子。”黄宇民也不知道自己是个啥心情,这样一位老妇人,送一个学生来县中读书,应该有多么艰难可想而知。
“不用的,不用的,黄老师,我自己去就行了,您只要告诉我位置就好。”
黄宇民哪能再让这位身体不便的老人单独去看望何阳,他连忙走上前去,伸手从妇人手中接过了布袋,沉淀淀的,想着她背着这东西,又是赶车,下车后又需要走到学校,心里觉得有些沉痛。车站离学校不算远,步行也就十五分钟,但那是普通人需要的时间,而何阳的姥姥呢?“没事儿的大妈,就是您不过来看何阳,我也该去探望他的,别担心,何阳会好起来的。”
“那多谢黄老师了……”何阳姥姥跟在了黄宇民的身后,甩开小腿,努力赶上黄老师的步伐。
忽然间,黄宇民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脚步放缓了下来,歉意地道,“是我们做老师的工作没有做到位,对何阳同学的家庭情况了解不足,这是我们的失误,对不住了。大妈,何阳的母亲又是什么情况,方便说说吗?”
“让老师您见笑了,我这个人呐,就不应该结婚生子,人家都说我的命硬,害了一个又一个,哎,说起来也简单……”
随着何阳姥姥的介绍,黄宇民终于知道了这位妇人的遭遇,她是村里唯一的一个侏儒,到了结婚年龄,勉强跟了一个村人结了婚,一个正常人,不过那人岁数比较大,身体还不算好,生了何阳的母亲后,何阳的姥爷就去世了。
何阳姥姥一人养着何阳母亲,辛辛苦苦地把她带大,结果谁想,何阳的母亲仍然是个侏儒!
还好,何阳母亲从小非常好强,十几岁就跑到风都山镇去打工,并且在一家餐馆找到了一个服务员的工作,从此,家里的情况才有所好转。
何阳母亲打工的是一家蜀中餐馆,在打工期间,居然与餐馆里的一位年轻的厨子好了起来,并且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这个厨子是正常人,并不介意与身为侏儒的何阳母亲来往,期间还过来与未来丈母娘见过了面。
何阳父亲找了一个侏儒女友的这一举动,招致了家人的一致反对,但他根本不为所动,在齐山与何阳母亲结了婚,定居在了何阳母亲的村里,然后生下了何阳。
事情到了这里,应该是很圆满了,然而事情却并不是这么简单。就在何阳周岁的时候,何阳父亲觉得自己已经结婚,并且生下了孩子,家人不会再有什么拆散自己的婚姻想法,由于对家人的思念,他带着老婆孩子,回了一趟蜀中。
正是那次回归,出现了变故,何阳的爷爷家人,直接将何阳的父亲扣在了家里,同时,将何阳与母亲,赶出了家。原本何阳奶奶还想留下何阳,但在家人的劝说下,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何阳长大之后,也很有可能是个侏儒!
去了婆家一晚上没住,就被轰了出来,何阳母亲回村之后,就大病了一场,然而,厄运还没有结束。
就在何阳母亲回村后没多久,她收到了何阳爸爸的书信,信中提到,他会尽量找机会从家中逃出,让何阳母亲安心等待。但何阳母亲有种预感,自己的这个家,恐怕要走到了尽头。
她的预感很准确,这一等就是两年,一份法院的传票送到了她的手里,婆家那边要求丈夫与她离婚。何阳母亲把何阳交给了何阳姥姥,再次前往蜀中,她还有些侥幸心思,希望丈夫能够回到自己身边。
然而,在蜀中,她没有见到自己的丈夫,而是丈夫的姐姐,以委托代理人的身份,与她见了面。她对官司的胜败不太关心,她到蜀中只想见到丈夫一面,但她的这个愿望,没能实现。
“后来,何阳的母亲就留在了蜀中打工,刚去的那些年,还跟家里有书信往来,但后来,却音信全无……十来年了,我在家自己带着何阳,何阳是个争气的,从小就聪明,不跟其他孩子出去野,就喜欢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