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左相身子微垂,看着眼前风度翩翩的少年。明明一身男装,却透着几分女子的娇柔。比书生还书生。恭左相沉了口气:“你就会那位替李成办案的纪先生?”语气很轻。没有半点怨言的意思。纪云舒当即朝他拱了下手:“正是在下。”“早就听说了你,闻名不如一见啊!”“相爷过奖。”“呵呵。”恭左相笑了一下,迈着步子,走到自己儿子的灵位前,一时忍不住,眼睛再次湿了,他叹气,说,“我这一生,就做错了一件事!却没想到因为这件事,害得我连唯一的儿子都没了,这或许就是报应吧,可为什么……不报在我身上,却要报在士林身上?”纪云舒看着他的背影。默默不语。就见恭左相忽然将那块灵位拿了下来,捧在手里,抖颤的手指在上面所刻的字上摸着。他身子则抖得十分厉害。泪眼模糊!纪云舒:“还请节哀顺便。”恭左相痛心不已,长道一声:“谁能想到,当年我拼死卖命的人,如今却亲自下旨,要了我儿的命。”他口中所说的人,便是胡邑王。纪云舒正欲开口……恭左相却继续说:“当年胡邑内乱,我原本应该带着自己的兵马死守皇城,为先王拼尽最后一兵一卒才对!可是为了权利和地位!我竟投靠了这个下令杀我儿的大王,帮他攻入王宫,打开了最后一道殿门。事到如今,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二十几年前,先王被迫让出王位的场景,也不会忘记大王亲手斩杀了自己手足的画面,最后还害得先王后带着年幼的王子逃离王宫,如今不知所踪!当时……当时我就应该想到,一个如此狠厉的人,又如何妄想他对你仁慈?但明白的时候,却为时已晚,反倒付出了士林一条人命!如果不是我当年为了一己私利,如今也不会弄成这样,士林也不会死。”声泪俱下!纪云舒听完他的话,眉心不由一紧。二十几年前的胡邑内战,也正是她和白音身世的关键。如今又听得恭左相口中提到的先王后和年幼的王子,她敏感的神经微微一抽。手心因此一紧。“相爷,你是说,当年那场内战,先王后和王子逃出了王宫?”恭左相抱着手里的灵位看着她,说:“所有人都说他们根本没有逃出去,而是葬身在了那片火海里,但是我知道,他们确实逃走了,因为是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上了马车离开的,但是,没过多久,禁卫军就已经去追了,至于死活,就不得而知。”“……”纪云舒心里一怔,继续问,“那你可知道,禁卫军一路追到什么地方?还有年幼的王子,当时多大?带他们离开的人,又是谁?”“哈哈……”“相爷,劳烦告知。”她想知道答案。或许,真的是有关联。可恭左相身子轻晃,走到棺材旁,用手摸着冰冷的棺木,说:“香你也上完了,我的故事你也听了,你走吧。”下了逐客令。然而眼下这个时候,纪云舒确实也不好继续追问。她只好再次鞠了一躬。说:“在下告辞。"便转身离开。没走多远,她就听到身后传来府上丫头和小厮的声音。“老爷,老爷……”“快,快去喊大夫来。”“老爷你醒醒啊!少爷尸骨未寒,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啊。”……唉声吟绝。纪云舒也十分痛心。她出了恭府,上了那辆停放在远处的马车。她一进去,李成就赶紧问:“如何?”纪云舒道:“香已经为你上了。”“哎!”李成一脸难受,又问,“那相爷如何?”“失去唯一的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又如何能好呢?”“哎!”又是一声叹息。车厢内陷入了沉默。纪云舒忽然问:“成世子,你可清楚当年胡邑内战一事?”李成摇摇头:“我当时也只有几岁,不是很清楚,你也知道我对朝中的事从来不上心,你问这个做什么?”“没事!”景容却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这时——外头的马夫冲着里面问了句:“大人,现在去哪儿?”李成回神,吩咐:“去户部。”户部?纪云舒和景容互看了一眼。李成便一边将那份手谕拿出来,一边解释道:“我们之间说好的,只要你们帮我把案子破了,我就带你们去户部。”继而将手谕打开。景容拿过来一看。“这是翰林院下的手谕?”“没错,只有翰林院的手谕可以不用惊动大王那边,拿着它,就可以直接进户部了。”景容瞬间洞悉一切:“看样子,这是恭士林帮的忙。”李成点头:“是我之前就拜托他的事,本以为他都忘了,没想到那晚我去刑部大牢见他的时候,他拿给我了。”不得不说,恭士林确实是个好人。而关于他杀人的原因,李成知道,纪云舒也知道,景容也看透一切,但是三人心照不宣。等马车到了户部,李成从马车的坐板下取出两件城司部的侍卫服。递给二人。说:“你们把衣服套上,我带你们进去也方便。”景容和纪云舒便随手将衣服套在身上,下了马车。户部门外的小官见到李成,赶紧迎上去:“这不是城司部的李大人吗?怎么突然来这里了?”李成破了杜慕白和城门口的石头这桩大案子,大王也对他进行了嘉赏,也可入朝,这莫大的殊荣不是人人都有的。户部的人见到他自然好声好气。李成也直接说:“司部有些东西要查,要去档案室一趟。”“可有文书?”他将翰林院的手谕拿了出来,说:“原本是要麻烦翰林院那边帮忙来查,可还是自己亲自来一趟妥当些,就自己过来了。”小官将手谕拿了过去。仔细瞧了瞧。上面的印章不会错。是真的!“既然如此,那李大人里面请,我将这份手谕拿去给尚书大人看看,你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