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屏拦住了他们,说姑爷已经睡着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江老二赔笑说,他们有急事和弟弟说。锦屏当然知道他们有什么急事,正是不想这件事被江明辉知道,哪里会去告诉他,更不会让他们进去告诉他。她便道,夜深了,小姐和姑爷都睡了,不便打扰;一面用诧异地目光看他们,分明说“哪有大伯二伯晚上往弟媳妇屋里闯的?”江老二就有些局促,脸也发烧。江老大是个急性子,脾气也暴躁,才不管那么多呢,朝锦屏一瞪眼,道:“管他晚上白天,这是我家!我想找我弟弟说事怎么了?要你管!你过去!明辉!明辉!你起来!”他一扒拉将锦屏攘到一旁,对着屋里就喊。锦屏又羞又气,又无法跟这莽汉理论,忙进去告诉谢吟风。那江老大也不会真的闯弟媳妇房间,他来硬的。他对着江明辉的窗户大喊:“江明辉,清哑病了!病得快死了!你不去瞧?再不去,就见不着了。”一连喊了许多遍,江家人一齐被惊醒。谢吟风就算把江明辉耳朵塞住,也瞒不住这件事了。江明辉昏昏沉沉中,听说清哑病得要死了,惊出一身冷汗,身上反轻松一大半。他爬下床,跌跌撞撞就往外跑。谢吟风拉他,被他一把搡开,“清哑,清哑!”谢吟风醋海翻波,五内催伤。她却顾不得伤心,急命锦屏去请公婆。那锦屏却是最伶俐不过的,早叫小丫头去叫了。江老爹和江大娘一齐出来,就见大儿子和二儿子正站在院子里,对江明辉说郭守业父子来找他的经过。江明辉听说郭守业给爹娘下跪,顿时急疯了——若不是清哑真凶险,那样一个人,断不会给爹娘下跪的——喊一声“清哑”就往外跑。江大娘和谢吟风等人一齐拦住他。江明辉火气上来了,猛一挥手。就听“哎哟”一声,谢吟风跌倒在地。锦屏等几个丫鬟惊慌地上来相扶。江明辉也吓一跳,忙蹲下身去问她可摔坏了。江大娘想已经得罪郭家了,再把谢家得罪了,那可是两头不落好,落得跟张家张福田一个下场,因此骂江明辉道:“你个糊涂透顶的东西!为了那个哑巴,你还打起媳妇来了。人家好好的小姐,不知多金贵,不晓得多少人上门求,你以为想嫁你?要不是你昏了头,跑去抢了人家的绣球,她能嫁给你?你做梦呢!”江明辉听了惭愧,流泪道:“求求你吟风!清哑不行了,我要去瞧她,不然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谢吟风见自己留住了他,心下稍安。因蹙眉,仿佛很痛苦似的。锦屏忙替她揉足踝,又说“我劲儿不够大。”江明辉听了,忙接过手去揉了起来。揉了一会,才好些。谢吟风才对他道:“我怎么会不让你去呢。我是不想你冲撞了娘。娘也是担心你,才劝的。你别担心,我来好好跟娘说。咱们一块去看清哑,也看看能不能帮上忙,找个大夫什么的,先救人要紧。”江明辉听了大为感激,道:“谢谢你吟风。”谢吟风轻声道:“咱们是夫妻,谢什么。”遂在锦屏等的搀扶下站起来,恳切地对江大娘道:“娘,让相公去吧。他和清哑定过亲的,清哑病了,要是他不闻不问的,人家会说他无情无义,对江家名声也不好。咱们自己人,晓得这事是件误会,是相公不留心接了绣球;外面不相干的人哪知道这些,说起来只会骂江家背信弃义,悔婚另娶。这可不是玩的,干系到江家的名声。所以,为了相公心安也好,为了江家也好,还是让他去郭家看看吧。”江老爹点头道:“明辉媳妇这话说得对,是该去。”他看着谢吟风暗暗点头,想大户人家养出来的闺女就是不一样,这话有情有理,处处为男人为江家着想;跟她比,郭清哑眼光就浅了些,生怕好处给江家得了,自己吃亏。江大娘见谢吟风开口说情,当然要卖她面子。何况,她知道自己未必拦得住江明辉,不如顺水推舟。因道:“去就去吧。咱们都去看看。”她这是怕儿子吃亏,须得自己去镇守着,见机行事,防止郭家作怪;二来江明辉还病着,大半夜的出去,她担心他;三就是为了那一万五千两银子了,这可是先就说好的。谢吟风正有此意,也说要去。江明辉见这阵势,觉得不妥,然他心系清哑,也顾不上劝了,也不管她们,先在大哥二哥的陪同下,先往郭家去了。郭家,得了消息的清哑沉默着,眼中泪光闪闪。他来了,终于来了!她梦里夜里盼着,不就是要见他吗?可是,见了又能如何呢?吴氏、阮氏和严未央一齐看着她。好半天,她才无力摇头,清晰吐出三个字:“叫他走!”爱得越深,痛得越深。离他远远的,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不然,她会在这情海中被淹没吞噬,连骨头渣子都不剩。要知道,这里可是允许男人纳妾的,给了他们许多便利。可是,她不允许自己堕落!郭大有眼睛一亮,重重点头道:“嗳!”转身就冲出去了,仿佛很兴奋。吴氏借着送碗的机会,去厨房命令蔡氏,“老大媳妇,江家人来了。你给我出去,咒他祖宗八代不得翻身!”她已经知道江婆子要挟郭家的经过。如今闺女没事了,她要是不出这一口气,白瞎了这些年的名声。蔡氏听了振奋,答应一声,遂将手中活计让给阮氏,抓起一把菜刀就往前面冲去。阮氏急忙追着喊“别真砍人!”蔡氏大步走,一面道:“晓得!”前院,从郭大有口中得知清哑决定的郭守业从门角抄起一根大棒子,杀气腾腾地走向院门口;郭大全、郭大有也面色不善地跟着去了。闻声而来的韩希夷和刘心慌忙叫道:“老爹,不可!”哪里挡得住!“滚!”院门一开,郭守业一声爆喝,顿时就乱了。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