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氏点点头,示意她坐下说话。王瑛心中纳罕,婆婆面带怒气,梅氏也笑容勉强,出了什么事?她很有眼色,略问了严氏几句身体,便站起来含笑道:“母亲,我去后面看看大嫂。母亲和表嫂稍坐。”严氏也不挽留她,却道:“我们刚从你大嫂那里来。她吃了安胎药,要小睡一会。你先去看看你姨娘,回头再去。”她因为清哑也在生气,怕王瑛去了尴尬。王瑛心中更觉怪异,忙屈膝应了,转身出去。等她走了,严氏才把目光对准梅氏。梅氏受不住她目光,嗫嚅道:“姑妈……”严氏冷笑道:“你好有见识啊!你公公、婆婆、我,我们都不及你有见识!你是阳哥儿的亲娘,我们都是他的仇人,拿他倒贴郭家,一点不为他的前程考虑,只有你是真心为他着想的。”梅氏坐不住,站起来道:“姑妈这话,侄媳当不起!”严氏道:“你当不起?你要不是这们想的,会在外面那么说?真是好啊,我严家成了京城人茶余饭后的笑料了!”她终于知道梅氏干了什么事了。梅氏听了,连站也站不住,跪下哭道:“姑妈……”严氏拍桌道:“哭什么!等把我气死了你再来哭丧!”梅氏急忙收声,连大气也不敢喘,同时心中怨怼不已。她嫁进严家这么多年,连正经婆婆都没这样拍桌对她训斥呢,严氏这姑太太比婆婆还要厉害。严未央也是严氏调教的,两人性子相仿。严未央小时在方家住了几年,后来又跟着严纪鹏在霞照,和梅氏相处机会并不多,否则她肯定会刁难梅氏。梅氏觉得,不能哭,但辩解的话还是要说的。她不过是性子有些势利,并非就蠢笨到无可救药,这时候不敢强辩,便想借别人的名头——借的是夫君的名头。她委屈道:“侄媳再糊涂,也不敢不顾夫家体面。世情就是这样,谁家娶媳嫁女不看家世背景、人品长相呢?这原是人之常情。我们大爷也是这样想的。之前想和王家联姻,大爷也是赞成的。如今老爷做主定了郭家,我们做小辈的并不敢违逆,侄媳也没说什么呀……”她真的很不忿,自己不是答应亲事了吗?郭织女发的哪门子火气?难不成要自己违心地去奉承她?也不掂量掂量,郭家够那个资格吗!她只顾拉同盟,却忘了人心偏袒。对于夫家来说,即便儿子错了,儿媳也该代为掩饰,绝不能在公婆面前揭发。揭发了肯定引起公婆恶感,会迁怒儿媳。严氏虽然不是她婆婆,却是姑妈。姑妈自然偏向侄儿,何况这侄媳这么蠢,她才不会认为是严予宽的错呢。严氏看出梅氏拉严予宽做挡箭牌,火气果然更大。她道:“你说人之常情?那也要看什么情形。当年——”她想说当年巧儿把严暮阳的裤子给扯了,郭家虽说不用严家承当,但严家怎能不当一回事?何况严暮阳对巧儿又中意的很。然她只起了个头就顿住了,因为之前她说了裤子是郭勤扯的。她便改口道:“当年暮阳把貔貅送给巧儿,说的好是两小无猜;说的难听些就是私相授受。如今这事传得人尽皆知,严家能不当一回事吗?你儿子的操守还要不要了?”梅氏更委屈,道:“这事侄媳真不知道。”她哪知道暮阳私下把貔貅送给巧儿了。在她看来,肯定是巧儿向暮阳讨要的,暮阳不知轻重,就给她了。那丫头从小就会哄人,又有心计,又善于伪装。若不是她故意露出貔貅给人看,又怎会惹得石家姑娘和慧怡郡主当众揭发,以至于传得沸沸扬扬?现在得了便宜卖乖,郭清哑反跟她拿起乔来了。严氏见她一副委屈样,简直火上浇油。遂凛然道:“这个你不知道就不说了,我今儿就和你说说这人之常情!寻常举子没有家世背景,若能寻一门好亲事,对他自然是份助力。可是阳哥儿并不需要!从严家的亲戚数起,包括方家的亲朋故旧:蔡家、王家、玄武王府、靖安大长公主、崔嵋,甚至他恩师龚大人、翰林院许大人、户部侍郎……该提携他的时候,都不会袖手旁观。你急巴巴想为他寻一门富贵亲事,简直是画蛇添足,落在旁人眼里,一副攀龙附凤的嘴脸,降低阳哥儿的品格,还令人怀疑他的能力……”梅氏:“……”她并没说什么呀!严氏见说她不通,烦透了,挥手道:“你且回去。我累了想歇会。”梅氏嗫嚅问:“那……今天的事?”如何了局?严氏冷冷道:“回去问你公公!”又道:“把实话告诉他。”心里同时道:“你便不说,我也会说的。”梅氏垂头丧气地走了。严氏兀自坐在那生闷气。正在这时,方初来了。她便将这一腔火气撒到儿子头上,“你可真是体贴媳妇,帮着媳妇打你娘的脸面。娘的老脸都丢尽了!”方初忙上前,正容道:“母亲这话错了!”严氏瞪眼道:“我怎么错了?”方初道:“只有不自重的人才会被打脸。母亲一向行事端正、大气,怎会被打脸呢?不但母亲,就连舅舅也不会。只要郭家应了这门亲,便说明他们看重严家、看重舅舅、看重阳哥儿。清哑生气,不过是生那糊涂人的气。母亲何必多心?”严氏忙问:“清哑不是说,不要严家承当吗?”方初笑道:“那是清哑说的气话。母亲想想,这事若是放在妹妹身上,母亲能不生气吗?只怕要雷霆震怒。”严氏道:“这倒也是。你表嫂太糊涂。”方初道:“可不是。给她个教训也好。妻贤夫少祸,若娶了不贤的媳妇,至少要祸害三代人。巧儿是个聪明的,肯定不会错。”严氏笑道:“你都有理。”方初见她终于笑了,才放心,然后说有事出去,告退了。他前脚走,后脚清哑就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