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文武相较,七品实则更比武勋六品高一些,但那只是潜规则,却不可宣之于口。
所以,邝忠不给面子,他是一点法子也没有。
讪讪的笑笑,心中暗骂一声丘八,想想自己堂堂一县正印跟一个武夫较劲实在有失身份,便也就释然了。
“此番你我两方出力,共同为武清除一大害,还望邝指挥使修辞劳苦,勠力同心才是。”脸上的笑容淡淡的,也戴上了公式化的表情,沈松拿出了县令的派头,淡然说道。
邝忠面无表情,只点点头道:“邝某职责所在,从无懈怠,这点请明府放心。还请明府说说吧,接下来怎么个章程,邝某也好安排手下儿郎,早些把活儿干完。”
沈松就又是一窒。这粗鄙军汉,实在不通半分情理,真真是有辱斯文!
“如此,便请邝指挥使的兵马负责东、南两个方向,一旦发现对方踪迹,首要生擒,实在不行,击杀也可。务必使其不能再犯我武清为要。”沈松也懒得再计较了,直接下令道。
邝忠淡然点头应了,转身要走。沈松忽然又叫道:“且慢。”
邝忠回身看他,脸上明显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沈松看的蓦地手掌一握,随即又轻轻放开,冷声道:“邝指挥使记住了,那邪祟手中或有人质,须当小心些,能救则救。”
这话说的巧妙。能救则救,换言之,不能救也不必强求。旁边何晋绅何言父子听的大怒,虽说双方已经等于明摆着撕破了脸儿,却也只是两方自知。此时沈松这么说话,岂不是在当众打脸?
何言眉头跳动,待要站出来说话,沈松却忽然扭过头来,抢先对二人深深一揖,诚恳的道:“何老庄主、大公子,那邪物异常凶残,一旦使其走脱,则遗祸无穷。为了我武清十万百姓的安危,松不得不慎重待之,一切以消灭此邪祟为重。得罪之处,待事后要杀要打,任二位处置,松绝无怨言!”
这番话掷地有声,一下子便把何言的话给堵了回去。是啊,和全县百姓性命比起来,不可能只照顾你家闺女吧?难道就为了救你家闺女一人,到时候白白放走了那邪祟?那如果那邪祟再为恶起来怎么办?
况且,人家也表态了,等事后任你打杀,全无怨言,你还要怎样?这可是堂堂一县之令啊,都这么说了,要是你再不识抬举,那就不是不给县令面子,而是跟全县百姓官员过不去了。
何言怒不可遏,气的浑身发抖。瞪着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旁边何晋绅微微闭上眼,努力平复了下波动的情绪,伸手按在儿子的肩头上。
大家都明白的,这不过是做戏。既然是做戏,那便都是面上的事儿。所有人就都要维护这个面儿,遵守这个游戏规则。至于真正的斗争,则是在幕后,那里,才是双方博弈的真正战场。而在那个战场上,输者,输掉的不仅仅是面子,更大的可能是命!
老头儿眼中冰寒的光芒一闪而过,此番事了,若是此人死了倒也罢了。倘若侥幸逃过一命,那老爷子不介意违规一次,亲手取了这小人的脑袋,为自己女儿报仇。
时至今日,老人家嘴上不说,心中其实已经认定女儿定然早已不幸了。这也是他不余余力的一直冲在最前的缘故。
张悦曾担心他一旦知道何莹真出了事儿,会彻底消沉甚至转头对苏默反目成仇,其实是大错特错了。他毕竟年纪小,并不明白一个父亲的心思。
邝忠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眼中不屑一闪而过,再次拱拱手道:“忠知晓了,明府若无其他吩咐,某这便出发了。”
说着,不待沈松有反应,微微侧头冲何晋绅略一点头,就转身大步而去了。
他那微一点头,自是告诉何晋绅,如果真的遇到何莹,自然会尽心搭救的意思。何晋绅先是一呆,随即心下暗暗记下。
大丈夫立于世间,自当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这邝忠虽只是简单一个点头,或许可说的是尽自己的职责,但是于何家来说,却是大恩。此恩,不可不报!
沈松却是气的面皮发紫,心中再次暗暗发誓,此生一定要努力向上,终有一日,将这些给予自己屈辱的人一个一个全部踩在脚下,才能解自己心头之恨。
他目送着邝忠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衙外,然后又听着外面人喊马嘶声渐去渐远,这才回过头来,冲众世家家主勉强一笑,摇头苦笑道:“本县也不知如何不被这位邝将军待见,竟至如此,唉,这真是…….”
众人面面相觑,须臾,三三两两的纷纷出口安慰了一番,总算让沈松找了个台阶下来。
待到这段插曲过去,沈松这才精神一振,目光在厅中众人面上扫视了一圈,沉声道:“经过了这许多天的准备,此番我武清县已有了充足的力量,必能将那邪祟一举击杀!便请诸位家中的丁壮随着本县一起,咱们往西北方向进发,务必不使一寸地方遗漏,不使一分危险留下!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