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昆仑奴,并非是独自前来,在他如山般的身躯后,刘五郎步步紧趋,只是被遮挡了身形,难以发现而已。
许奕见到了刘五郎,刘五郎也看见了许奕,他是见识过许奕的,而且还吃过不小的亏,再加昨天的事情,顿时满目仇恨。
若非老当家在这里,只怕他早就冲上去,将许奕永远留在这里。
但在老当家面前,他不敢太过放肆,只能叉手致礼后,树立在旁边不说话,等候老当家决断。
可许奕看向他的目光,却充斥着冷漠和无情,说来也是真可悲,看来刘五郎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满门,已经被老当家屠灭。
也正是因为这样,在许奕的目光深处,还带着淡淡的怜悯,尽管在长安生存下去,最不需要的就是怜悯,但对于将死之人,他还是深感同情。
“许墨侠,刘五郎已经来了,该说趣事了吧?”
彼时,老当家不再背对许奕,而是优雅的转过身来,双手交叉放在膝上,目光中饶有情趣,似乎对许奕所说的趣事,非常感兴趣的样子。
就连满脸狰狞的褶子,也在这个时候如花般绽放,却更显得狰狞可怖。
还有那条老细犬,虽还是蜷缩在脚下,却并未闭目匍匐,反倒冲着许奕龇牙,形象相当凶恶。
“自然是该说的,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想请老当家,看看这些物件。”
既然刘五郎已经来了,许奕也不想再纠缠,只见他解下腰间的褡裢,扔到老当家身前,或许是因为角度奇准,又或是因为力度刚好,褡裢摔落在地上后,与地面青砖紧密碰撞,发出“哐啷”响的金属声。
褡裢中的物件,也都摔落了出来,摔得满地都是,吓得那条细犬跳坐起来,躲到老当家身后。
狗仗人势,不外如是。
随着许奕这一扔,顿时吸引很多目光,全都向地上看过去,又同时在下一刻,无不脸色大变,甚至可以用惊骇来形容。
从褡裢中摔出的物件,虽然个头不是很大,却多是双翼形箭簇,在光芒的照耀下,闪烁着凛人寒光。
而且这些箭镞,全都是用精钢制成,刃部较宽较长,作用于弓弩之上,必能穿透坚甲。
大唐弓箭,分为竹箭、木箭、兵箭和弩箭,前两种为狩猎所用,后两者为战斗所用,因而全用钢铁制成,乃是朝廷军队的禁武,禁止民间私藏,否则以谋逆论处。
按照大唐律令,仅凭偷盗军用武库,就可以判处死刑,而且不用等到秋后,当即格杀都算恩赐。
哪怕老当家这种人物,都不敢擅用这些弩箭,许奕怎敢当众拿出来?
他扔出这些箭头,想要说明什么?
最关键是,褡裢中不仅有众多箭头,还有许多别的物件,全是军用兵器的零件,比如铁制的横刀护手,弩机的机括,牛皮弓弦等等。
如此多的军用零件,绝不会是偶然为之,难道有人盗了长安武库不成!
就在所有人面色各异,老当家也略微惊讶的时候,刘五郎却脸色大变,甚至有冷汗流出,打湿了他的额头。
还有他的双腿,也在忍不住发抖,显然是胆战心惊。
“许墨侠,老身不如你仁义,做得是黑暗生意,却也知道大唐律令,从不敢越雷池半步,更不敢贩卖这些禁武,你拿出这些东西来,是想说明什么?”
稍作沉吟后,老当家恢复平静,可她的话却不尽不实,以她在长安的实力,黑暗世界绝对的望着,掌控不知多少权贵的隐秘,怎可能不敢贩卖禁武?
只不过她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该做,知道什么不该做,更知道那根隐形的红线,究竟距离她有多远,所以做事情比较谨慎,不敢大肆贩卖而已。
这些大家心知肚明,只是没有明说罢了。
既然她这样说,自然也有她的道理,免得被许奕抓住把柄,造成不必要的威胁。
“为人之道,贵在有自知之明,老当家恩怨分明,御下赏罚分明,自不会自掘坟墓,做这掉脑袋的事情。”
“不过老当家手下,却未必安分守己,眼前这些小物件,都是我在数日前,有手下人来报说,有列车队东出春明门,似乎是去平卢方向。”
“还说看车辙印,那列车队吃土颇深,觉得太过于蹊跷,就耍了些小手段,从车上取了这些物件,不料竟是长安武库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