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拉图酒庄是鸿宇建筑集团名下的产业,始建于两年之前。这两年之间,陆励阳几乎很少出入酒吧、夜,总会之类纸醉金迷的地方,大多数的应酬都改在了酒庄。他在这里有一件单独的休息室,应酬结束太晚的时候,就直接睡在这里。自从顾依雪入狱后,他们那个所谓的家变得空空荡荡,冰冰冷冷,他几乎很少回去。上周取文件的时候回去过一次,因为别墅经常有钟点工打扫,看起来和曾经没有太大的变化,陆励阳经过儿童房的时候,看到里面堆放的孩子的小床,被褥,以及衣服和玩具时,心里突然涌出一股莫名的酸涩与疼痛。整整两年过去了,但那些曾经留下的伤痕却并没有随着时间而淡化。无意间的触及,都会痛彻心扉。酒庄内,席城陪着陆励阳品酒。没有应酬的时候,陆励阳也喜欢呆在酒庄里,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需要喝酒才能睡得着。否则,就是整夜整夜的失眠。陆励阳觉得自己都要成酒鬼了,但当个酒鬼也比失眠好受得多。漫漫长夜,睁着眼睛到天亮的感觉,实在是太难熬了。席城没事儿的时候就过来陪他一起喝,偶尔还酸不拉几的念上两句:借酒消愁愁更愁。陆励阳懒得理他。“你怎么还坐在这里,顾依雪今天出狱,你不去接?”席城一边倒酒,一边出声询问道。陆励阳高大的身体靠在黑色的真皮沙发里,一身纯黑色的西装,与四周的环境完美的融合。他的手中端着一只澈亮的水晶高脚杯,漫不经心的摇晃着,一双墨眸无焦距的盯着杯中血红色的液体。气质矜贵清冷,却永远让人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两年了,她都不肯见我,你觉得她会需要我去接吗?!我去了,只怕她又躲进监狱里,这辈子都不肯出来。”陆励阳说话的时候一张俊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语调却带着淡淡的自嘲与薄凉。两年的时间,他雷打不动的每晚开车去一趟城北监狱,车子停在高大的围墙下面,他坐在车子里,安静的吸烟,无所事事,也无能为力。顾依雪一直不肯见他,他也无法再继续使用偏激的方式进去见她。所以,想她的时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在距离她最近的地方。两年之间,关于顾依雪的每一件事,事无巨细,他都知道。他知道她进监狱后的第一周,她害怕的整晚睡不着觉,因为屋子里的灯一亮就是一整夜。他还知道她进监狱的第一个月,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不敢迈出过一步。他知道她被其他的狱犯欺负,挨了打,高烧不退,住进了医院里。他也知道她因此剪了头发,慢慢的开始接受现实。他知道她在监狱里面交到了朋友,学会了适应里面的生活……他知道她今天出狱,却连去见她一面的胆量都没有。她逃了整整两年,逃到那个他无法触及到的,最阴暗的角落中。陆励阳真的害怕她再逃走。“那你打算怎么做?这辈子都不见她了?”席城又问。陆励阳抿了口辛辣的酒,习惯性的勾起一侧的唇角,流露出几丝邪魅。“这辈子长着呢,没什么可着急的。”只要顾依雪从里面出来,外面就是他的世界了。她既然一脚迈进了他的世界里,他就总有办法把她捉回到他身边。“我让你查的事情,你查的怎么样了?”陆励阳突然问道。他每次提这件事,席城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当年顾依雪的车祸事件,根本没有任何的疑点,的确就是一场意外事故,肇事司机目前还在监狱里面服刑。陆励阳却让他查了整整两年。“我连那司机的祖宗十八代都查了一遍,没查到任何的疑点。除了丁雨琪恐吓过依雪两次,左伊言语刺激过她一次以外,我敢拿脖子上的脑袋担保,车祸真的就是一场意外。”“我要你的脑袋没有,当球踢都不够圆。”陆励阳不冷不热的回了他一句,拿起醒酒器,往空了的高脚杯中倒了少半杯酒。“其他的呢?我不是让你扩大搜查范围吗?”“其他有什么好查的?”席城一头雾水,随便的回了句,“哦,刘宏明和他老婆正在闹离婚,听说是在外面养了小三。”“我对不相干的人的私生活不感兴趣。下次,我希望你能给我点有价值的东西。”陆励阳微眯着墨眸,眸光漆深犀利。席城头疼的要命,他现在宁愿被‘发配边疆’,也不想继续查下去。查来查去都是一个结果,而这个结果又无法让陆总裁满意。他觉得在这件事情上,陆总裁魔障了。而他如果继续查下去,肯定也会变魔障。“励阳,我不清楚你到底想要查到什么?”陆励阳面对席城的疑问,眸光淡漠的散落在窗外,他的右手握着高脚杯,左手的两指间习惯性的燃着一个烟。烟雾弥散,笼罩在他的四周,他脸上的神情在隐藏在烟雾后,不甚分明。“我也不清楚。但依雪说车祸不是意外。”陆励阳淡凉的声音穿透烟雾,传进了席城的耳朵里。席城单手撑头,一脸的无奈。“顾依雪有抑郁症,她脑子不清醒,难道你难道也不清醒了?!顾依雪怀疑车祸是左伊指使的,但事实证明,车祸根本和左伊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一向都厌恶背地里使阴招,但为了顾依雪,你也让成远出手了,电梯从三楼坠下来,如果不是左伊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命大,搞不好就是一尸两命了。励阳,无论从哪方面,你都对得起顾依雪了。我记得你说过,做人总要有底线,但只要遇见顾依雪,我看你是什么底线都没有了。”席城带着不满的说了一堆,陆励阳却仅仅是收回散落在窗外的目光,淡淡的凝视着他。做人是需要底线的,但爱一个人从来都没有底线。因为这个世界上总会有那么一个人,她会改变你的坚持,打破你所有的原则,成为那个例外。只是,陆励阳懒得和席城说这些,和一个滥情的花花公子谈爱情和坚贞,无异于对牛弹琴。陆励阳从不做浪费口舌的事情。“你与其在这里和我浪费时间,倒不如去好好做事。”陆励阳不冷不热的说了句。指尖的烟燃尽,他漫不经心的把烟蒂熄灭在水晶烟灰缸内。随后,陆励阳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看了眼来电显示,蹙着眉接听。挂断电话后,陆励阳站起身,拎起了搭在沙发背上的西装外套,显然,他要出去。“去哪儿?”席城不解的询问道。现在已经快傍晚了,一般这个时间段,如果没有应酬或者其他比较重要的事情,陆励阳都会留在酒庄休息一晚,明天再离开。“多多发烧被送到医院,我过去看看。”陆励阳淡漠的回答道。多多是左伊的儿子,刚满两周岁。这孩子从出生开始就是多灾多难的。先是意外早产,左伊这个当妈的又患了产后抑郁,一直是请的月嫂照顾孩子。结果,又遇上一个不靠谱的月嫂,孩子先是起了一身的湿疹,不给擦药,而是脱了衣服晾着,结果着了凉。孩子刚满月,就患上了肺炎。陆励阳原本并不理会左伊母子,那时候顾依雪刚入狱不久,他哪儿有心思去管那些不过想干的人。还是一次他去医院探望生病的一位伯父,意外的遇见了抱着孩子看病的左伊母女。孩子高烧咳嗽,月嫂就是给喂了点退烧药,整整烧了一周都没有退烧,左伊母女这才想起应该带孩子去医院。结果,孩子抱进医院,就被诊断为重症肺炎,肺里面堵满了痰,因为孩子太小,不太会咳,憋得小脸通红,呼吸都十分的微弱困难。孩子直接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并且下了病危通知。左伊吓得脸都白了,哭着求陆励阳救救孩子。陆励阳并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但那个小小的婴儿,实在是太过可怜了,他狠不下心。于是,联系了最好的新生儿科医生,孩子经过了一个多月的住院治疗,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孩子出院后,陆励阳好人做到底,又高价聘请了一位专业的月嫂照顾孩子,月嫂的工资是直接从鸿宇建筑公司转账。这位月嫂上岗之后,只认他这一位雇主。孩子有个大病小情,月嫂都会直接联系陆励阳。陆励阳是彻底被黏上了。“你也太殷勤了吧,这两年,那孩子病了痛了,有点风吹草动的都找你,你真把自己当他亲爹了。”连席城都忍不住说道。因为孩子得过肺炎,又是早产,身体底子不好,所以,经常会生病。按医生的话说,不太好照顾,至少要等到三四岁之后,抵抗力强一点,身体才会慢慢的好起来。陆励阳利落的套上了西装准备出门,不温不火的回了席城一句,“左伊的抑郁症状况越来越糟糕,根本不管孩子。我不管,他只能自生自灭。”陆励阳也说不出究竟是为什么,他可以对任何人狠得下心,却唯独狠不下心不管多多。孩子又有什么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