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姐妹’在屋里斗嘴,外面吴老太太简直快疯了,她的宝贝儿子可熬不住!
方若华摇了摇头,低头看吓得瑟瑟发抖,硬是咬紧牙关不松口的几个小厮,轻声叹息:“你们到是忠心耿耿,可你们再不把知道的都跟我说清楚,你们少爷恐怕就不是丢掉一条性命的事了。”
其中一个小厮愣了下,半晌,鼓起勇气抬头,小声咕哝道:“其实,少爷那日除了和三殿下他们喝酒,还去,还去……拜祭过倪,倪姑娘。”
吴老太太听见这话,猛地一皱眉。
吴家其他人脸色也不大好。
房间里登时传出一声嗤笑,吴家所有人噤若寒蝉,一时都不敢吭声。
许久,老太太才叹了口气:“冤孽,真是冤孽!”
“倪姑娘原是住在附近豆腐坊的女儿,经常来吴家送豆腐,我们四少爷爱吃,那倪姑娘长得好,虽则是小户女,却花容月貌,比大家千金还漂亮,少爷见了她,便喜欢调戏两句,偏偏这姑娘性子桀骜,对少爷爱答不理的,少爷迟迟上不了手。”
“南安郡王和三殿下,见过我们少爷在她手底下吃了好几次亏,就嘲笑了几句,弄得我们少爷很是懊恼,就起了戏弄之心,故意做出深情款款的模样勾搭人家,我们也帮着少爷试过两回英雄救美,虽然那个倪姑娘有点犹豫,可我们少爷有才有貌,对她还那般热情,没两个月,倪姑娘的态度就软化了不少。”
“三个月前,我们少爷喝多了酒,让南安郡王家的世子爷一鼓动,就使坏把倪姑娘叫去了河边,世子爷,三殿下,还有其他几个公子,借着酒劲欺负了那姑娘,事后,三殿下说滋味还行,想让世子爷在外面置个宅子,让倪姑娘安顿下来,好方便他以后来往。”
吴老太太和吴家其他人都恨不得堵住耳朵,不听这些肮脏事。
小厮声音也发抖:“那倪姑娘却是个烈性的,当天醒来又哭又闹得想要逃走,后来发现自己走不脱,就自己找了绳子把自己吊死在了屋里,等被人发现的时候,身子都凉了,世子爷把人直接草席一卷,扔到了乱葬岗,还是我们家少爷拿出银子来给置办了一口棺木下葬。”
“那一日,少爷和三殿下他们喝过酒,就自己找到倪姑娘的坟前哭了一场,说了什么我们都没听见……当天晚上便出事了。”
一时间,吴天宝的房门外安安静静。
吴家众人也不知该说什么。
吱呀一声,大门洞开。
吴天宝竟从屋里走出,左右下人都吓得退后几步,连老太太也不敢上前。
‘吴天宝’轻笑,不看这些人,只看着方若华:“这就是人间的富贵锦绣,里面埋得全是累累白骨,在世间修行,姐姐可要眼睛睁大一点,心放亮一点,否则搅进红尘苦海,真就无法超脱了。”
“我这妹子化身倪姑娘来到世间,谁曾想竟受了这般委屈苦楚,神魂不稳,受了重创,我阻拦这事,不是因为我觉得我妹子不该复仇,只是怕她陷入魔障,沾染上不该沾染的东西,多年苦修毁于一旦,对我们来说,人间这一遭,吃苦也好,受罪也罢,都是苦修而已,不必太放在心上。”
“但是很显然,我这妹子,不觉得此事能这么轻易放过去,那么也只好请你们自求多福了。”
所有人又是害怕,又是恐惧,转头看方若华。
方若华也得承认自己无法可想。
“不知道你们家四少爷答应了那姑娘什么,两个人因果纠缠得非常深,真用强硬的手段剥除二人,令公子也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吴老太太整个人瘫软在地,左右媳妇婆子连忙扶住,养尊处优的老夫人不知多少年没有这般愁苦。
偏偏‘吴天宝’还幸灾乐祸地笑道:“你们这位吴公子是解脱不了了,还有什么南安郡王,三殿下,恐怕一个都逃不过。”
吴老太太脸色惨白。
南安郡王且不说,三殿下可是皇子,吴家卷入这等事情,说不得得被抄家灭族!
吴老太太到罢了,吴家其他人这会儿都恨不得这个祸害赶紧死了,才解心头大恨。
哪怕吴家上下都惊吓过度,方若华的神色却平静冷漠:“此事我不会管,也管不着,不过我看倪姑娘从不曾给吴天宝说话的机会,今天,哪怕此人罪大恶极,我还是破个例,管回闲事,给他一点时间。”
说着,她便把袖子里的乌鞘宝剑取出,不顾它反对,将其挂在了窗户上面。
这宝剑一挂,屋内窗帘乱飞,帷幔翻滚,动了良久才又恢复平静。
吴天宝终于露出少年男子姣好的脸,就是怔怔傻傻地看着窗外。
吴老太太哀嚎:“天宝!”
吴天宝整个人一震,张了张嘴,声音嘶哑:“我,我!”
他连说了两个我,愣是说不出下文,扑通一声跪下,闭上眼睛静默无语。
吴老太太心惊胆战:“天宝,你道歉,你给倪姑娘道歉,你说你错了,你求她,求求她!”
吴天宝却闭着眼一言不发,良久才从口缝里挤出几个字:“那夜我答应你任凭处置,我说话算数,任你处置……你吞了我吧。”
他声音嘶哑得厉害,却很平静,也不抬头,也不起身,只是跪着。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只有砰砰的心跳声。
许久,一阵风吹过,就听咔嚓一声,有什么东西断裂,只见一截断簪落地。
“嗤!”
随着冷笑声落下,风卷青烟从屋子里滚出,消失在半空中,唯独留下一点回音。
“你个畜生不如的东西,也配!”
吴天宝身体颤了颤,肉眼可见地苍白憔悴下来,形容枯槁,终于落泪痛哭。
方若华一时也有些意兴阑珊,又带了点奇妙的,古怪的恶意,看着他道:“大概还有一年多的寿命吧。”
就是不知道那位三殿下和南安王爷会是个什么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