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男子的声音伴随着婴儿的咯咯笑声传来,显得漫不经心:“我来做嫣儿的父亲,如何?”“啪”的一声脆响,一块儿上好的翡翠挂件跌落在地,碎成两段。见魏三娘容色慌乱,那罗延掩去眼底一闪而逝的失落,轻笑:“原本不是就要拜我做干爹的?怎么,这会儿又后悔了。”若是可能,什么干爹湿爹,她一个都不愿。然而,此时此刻,也容不得过于任性。“认就认呗,反正我们那边也有这个风俗,你跟她爹是拜把子兄弟,认这个不亏。”说到这儿,她故意装出诧异:“对了,说起她爹,我倒是想起来,不是都说南朝气数已尽吗?怎么打了这么久还没个音讯啊。”那罗延望着她的脸没有说话,似乎是想从她眼中瞧出真假。只是这么瞧着不说话,一会儿就给她瞧的有些发毛了。小妇人摸着脸,皱眉:“怎么这么看着我?我脸没洗干净是怎么的?”一时间,他倒是猜不出她的真实用意了。罢了,左右她再怎么耍小心思,也逃不开自己掌心。想明白这点,那罗延微微斜靠,慵懒道:“胜了。”“啥?”“仗打完了,我们胜了。”“真的?”魏三娘欣喜若狂,激动的追问:“那人呢,啥时候回来?”就好像她从来没有听过这个消息似的。那罗延没有言语,搭在案几上的手指松松弯曲,在桌面上有节奏的轻叩。笃笃笃.....一下又一下,足足敲了五六下,才陡然停住。“约么是,不回来了。”永寿宫原本是嫔妃住的地方,而先帝后宫并没有多少女人,这永寿宫便也就空了下来。自打决定要接她入宫,那罗延便让人将这个屋子仔仔细细的收拾了一遍,便是这歇脚的罗汉榻,就让内务府足足选了七张,这才定了下来。还有屋子的床榻,拔步床,美人榻,仔细看来,雕刻的物件都是一样。那罗延摩挲着罗汉榻一角的凸起,上面雕是九天玄女,手中捧着一串石榴,而脚下则踩着鎏金的蝙蝠。多子多福,这是他的期望。“不回来了?”魏三娘一听便急了:“这是啥意思?仗不是都打完了,为什么人不回来了?”“仗是打完了,不过,洪都被南帝败的不成样,总要有贤良的官员去接替,为百姓谋利。而洪都周围,却也有不少蛮民,流寇。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去了,只怕自身难保。”呷了口浓茶,悠悠道:“纵观我北狄上下,能够文武双全的,李泾之自是第一人。我封他位太守,治理好洪都郡,待有合适人选,再接他回京。”尽管早就知道,但是当听到这句话时,还是从心里发冷。再看一脸淡然正在品茶的那罗延,突然心中生出无限恨意。权势这东西是多么的可怕,明明还是曾经一起嬉笑怒骂,在一起饮酒畅意的朋友。今日却被人狠狠的捏住,生死大权,皆在他一念之间。“为了黎庶,你留他便也留了,那我大郎和二郎呢?他们就是跟随大军一起打仗的,你让他俩在哪里做什么?家里女人孩子都盼着,眼泪都快盼干了。”那罗延摩挲着那串石榴,饱满的石榴寓意极好,他盼着有朝一日也能如愿以偿。只不过,在此之前——“李泾之文武双全,有这样的将领,乃是我北狄之福。他们两人跟在身边,多学着点,自己长本事。日后成为栋梁之才,才好造福百姓。”“造福你奶奶的嘴!”魏三娘再也忍不住了,插起腰开始骂起来:“举国上下,这么多的人,难道你就找不出几个做官的?只怕你今日宣扬出去,这宫门的门槛都要被踩破了吧。我家男人这辈子栽上面,我认了,可我儿子招谁惹谁了?难不成为你们北狄打仗,打到最后人都不叫回来?这到底是立了战功还是做了俘虏?你干脆,也别跟我阴着来了,你就说,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叫他们俩回来?”虽说平日里喜欢她泼辣的样子,但是那罗延今儿的心情原本就不大好,又听她一句一个我男人,摆明了就是护着李泾之。“呵!”他坐直了身子,冷笑:“你到底是想要看两个儿子,还是想看的另有其人?”我想看谁还要你管?这句话险些脱口而出,然而在看到他眼里的寒气时陡然在嘴边停住。憋着火把嘴边的话咽了进去,魏三娘一扭头:“我看儿子!”那罗延何尝不明白,只不过也不拆穿,只是将方才的恶化重复一遍:“我说了,他们有他们要做的事。孩子大了,你总不能总是拘在身边。”这人摆明了是油盐不进,魏三娘气的咬碎了一口银牙:“好,好的很!”反正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会改变主意。她索性也懒得再装,直接指着门口:“我今儿累了,要休息,殿下没事就请早些回去吧。”温和了几日,骤然转变。殿下二字,成功的让那罗延变了脸。不过最终,还是忍住了。“累了就早些歇息,乳娘明天一早就会过来,你看着挑选个自己中意的。”走到门口时,不忘叮嘱:“三娘,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愿听,然而时间会证明一切,终有一日,你会知道。不管我做错了多少事,然而这颗心,却从未负你。”说罢,抬脚离去。他放走,魏三娘便抱起一个梅瓶,砰的一声,砸在了方才他站的地方,摔的稀烂。“哪个求你的真心,老娘要儿子赶紧回来!”她气的跟得了失心疯似的,狂躁不已。心中惦记着孩子们,又期盼拓跋玉能快些到达洪都,好叫李泾之知道这边的事情,早日想出个章程。那罗延的脚步缓慢,一面听着身后暗卫的汇报。“那乳娘离了宫后便直接回了在柳芳胡同的家中,奴才问过了,里头住着刘姓一家,她们在这里住了足足有十来年。家里娘子是被夫人亲自选中做乳娘的,除此之外,并无其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