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琢一回屋,就叫人先带着儿女出去。待屋里只剩下他和张氏,再也忍不住,劈头盖脸问道:“我问你,二丫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来要让嫣儿去做太子妃。这,这不是差了辈儿嘛。”张氏原本还就云里雾里,见淑妃早上来了又走,紧跟着公婆的面色就不对劲儿。心里正忐忑呢,如今见夫君进来便是这一句,顿时犹如晴天霹雳一般,长大了嘴巴。“问你话呢。”李琢坐了下来,面对面的看着她,拧眉:“她都跟你说什么了,你快告诉我,你不知道,咱娘都快急疯了。”“她,她什么也没说啊,没说要娶嫣儿啊,我,我真不知道,我……”张氏语无伦次,说着说着,眼泪就扑簌簌的往下掉。“哎,哎哎哎。你别哭啊~”李琢见她一哭,顿时声音就小了很多,找不见帕子,便怕自己的衣袖给她擦:“我这不是着急嘛,也没骂你,哭个什么劲儿啊,就添乱。”张氏委屈的很:“我不是因为你,我是,我是……”她要怎么说呢,她是被自家妹妹这个举动给吓得。原本她还以为,妹妹看上了安安,本想着表姐表弟,福哥是个好孩子,安安若是嫁过去了,知根知底的,日子也能过的顺心。可李琢的一句话就让她打消了念头,在不想着送孩子进宫了。可谁成想,妹妹竟然打了嫣儿了主意。人心都是肉长的,她舍不得安安去受那个罪,婆母就能舍得嫣儿去受罪不成?况且,嫣儿今年才多大,妹妹怎么就能打她的了呢。这么一想,张氏冲动的站起身便要向外走。“哎,你干嘛去?”“我进宫。”张氏眼皮微肿:“我找二丫去,问问她到底怎么想的。还有,安安不进宫,嫣儿也不进宫!”“行了。”李琢拉住了她的胳膊:“还是消停消停吧,爹现在就在宫里呢,这件事肯定能解决的,你放心,咱家的女儿,哪一个都不能去那种地方。”张氏小心翼翼问道:“爹真的能解决了?”“那当然。”李琢得意的挺起胸膛,骄傲的很:“咱爹是谁,这天下还有他搞不定的事?你忘了当年那罗延那事,最后这江山,都是咱爹帮着皇上打下来的,这面子,皇上岂能不给?”“这就好。”张氏破涕为笑:“等嫣儿的解决了,我再进宫劝劝二丫,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提前知会一声的。顺便把咱家的想法告诉她,若是还认我这个姐姐,就不许再打李家的主意。”李琢想了想:“也好,不过近期你还是先别进宫了,娘心里肯定憋着火呢,回头你再进宫,惹得她心里不痛快。”听他一说,张氏这才想起来,连忙问道:“娘现在怎么样了?还生气吗?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二郎,你还是去陪陪娘吧。”“没事,大哥在那呢。”李琢这才想起来,一拍大腿:“三弟还说有些事处理不定,要我镇场子呢,你也别哭了,一会儿孩子们瞧见眼肿该疑心了。我先去瞧瞧,办完事再回来。”张氏连忙撵出去,捧着心巴巴道:“家里你放心,我能照顾好。事情办完再回来,千万别起急!”李琢挥了挥手,表示了解,便快步向侧院疾步走去。宫内,养心殿。拓跋宏听完李泾之的话,一言不发。因为是两人的密探,宫门早就被懂事的小太监给关上了。此刻,光线只能透过缝隙短短的挤进来,在地上模糊了一团。拓跋宏坐在龙椅上,身后的巨大屏风,头顶高高的穹顶,拉成了一片巨大的阴暗,笼罩住了他的脸。金色的龙袍上,胸前盘着一尾五爪金龙——北狄人是不崇拜这个虚无的东西的,比起神话里从未见过的,他们更崇拜草原上的狼。只可惜,入主中原,要么,接受中原的文化,和北狄相融合,要么,就孤独的简直自我,百年后,再度被淘汰。拓跋宏能清楚的听到从胸膛里传来的心跳声,熟悉而又陌生。突然间,他有些想笑。然后,他就真的笑了出来。死一样的寂静里,赌的就是谁能挺到最后。而这细微的笑声,却打破了这份僵持。“没想到啊。”他抬起眼,望着下面站着的李泾之。他这个年纪,正值壮年,不出意外的话,守到福哥登基成人,一点问题都没有。况且此人极其看重家人,单凭那罗延的事件便可以看出,所以他即便是早早有立李眉亦的心思,也一直在心中等着,想要寻求一个合适的时机再出手。没想到,他的女人,倒是给了自己好大的一个惊喜。也好,有些事,择日不如撞日。他相信,今时今日的李泾之,不会再如同从前一样莽撞。而他,也从来都不是会将自己设于万劫不复边缘的那罗延。“是。”拓跋宏抬起头,一双丹凤眼略带威严的望着他,薄唇轻启,吐出的话却叫人触目惊心。“李眉嫣是朕为福哥选定的太子妃最好人选,也是日后我北狄的皇后。李将军,有异议吗?”既然娶李眉亦是为了替福哥守住江山,娶李眉嫣也是守住江山,那么,就按照最简洁明要的来吧。这个女人已经把引线都点燃了,自己不得不投出去。她都是算的准。想起淑妃,拓跋宏的目中闪过一丝冰冷。她的事,是家事,关上门有的是时候处理。而现在面对李泾之,却是国事。孰轻孰重,这点还是能拎得清的。李泾之想到了这个答案,一点也不意外,依旧重复着方才的话:“多谢皇上抬爱,只是顽劣,实不堪如此重任,还请皇上收回成命,另选才能。”“哦?”拓跋宏笑了。他的相貌偏阴柔,实在不像是北狄的男人,这么一笑,丹凤眼便有些微微上扬,苍白的面色也好看了几分。“可朕就是看上了你李家女。朕也知道,你们南人一向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么今天,朕也给你一个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