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别提了。”丽太妃拂了拂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眼神厌恶至极:“方才在垂花门,也不知怎的,撞见了一个粗鲁的人。瞧着那副模样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真是晦气!”太后有些奇怪,见宫婢附耳过去之后,这才笑了起来。丽太妃因为这件事有些恼怒,见太后如今又笑,不禁撒娇:“姐姐不说为妹妹做主,怎的还取笑起我来了?”“妹妹实在是误会我了。”太后连忙解释:“我可不是取消你,我是笑你啊,这生气也是白白的生气!”“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丽太妃不懂:“莫非他撞了我,还不如我生气?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妹妹!”太后好容易止住了笑:“方才撞你的,不是旁人,乃是先皇的舅公,也是北狄三十六部其中一支的王公。”“王公?”丽太妃不屑:“北狄三十六支,除却皇上这一支外,其余的都是不成事的小喽啰。管辖的地方,还不如咱们的一个郡县呢。何况还都是鸟不拉屎的贫瘠之地。”“这你可就错了。”太后道:“这位查哈王公,已经将三十六部中的二十八部都统在麾下。如今,势力是大的很呐,一点都不逊色于当年的察哈尔和哈克。说不准以后,咱们孤儿寡母的,还要在人家的手下讨生活呢。”丽太妃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十分诧异:“果真?可面上瞧着跟头熊似的,哪里像了。”“北狄人,不一向都如此?何况人不可貌相,对不对,妹妹?”见太后冲着自己眨眼睛,不由脸一红:“再厉害又如何,还能越的过李家去?有李家做靠山,咱们什么也不怕。”说罢,命宫婢取过糕点,笑道:“太后近日胃口不好,我特意在里面加了一点陈皮。您快尝尝,看看是不是那个味儿。”“先放着吧。”听她这么一说,丽太妃很是失望。毕竟是自己辛辛苦苦做的东西,屁颠屁颠的送来后,接过人家轻描淡写一句,连碰都不碰,这不是耍人玩吗。可就是耍了,又能如何呢?当初在宫里的时候,她跟贤妃抖的死去活来,压根没有料到这还有一条不叫唤的狗。结果呢,门第再高有什么用,肚子没有人家争气啊。何况,她还是先皇遗诏里亲自封的皇后。可是,太后的下面一句话,叫丽太妃立马喜笑颜开起来。“妹妹,转眼先皇已经走了两个月了,这两个月以来,我是彻夜难眠,心神不宁。昨天晚上,还梦到先皇了。”丽太妃一听,立马夹住尾巴,跟着肃穆哀伤起来。“哀家想着,这几天没什么大事,索性你我姐妹一起去龙泉寺里住上几日。吃斋念佛,为先皇念上几句往生咒,也好让他早登极乐。”丽太妃心里都快乐开花了。从入宫到现在,她一直都在这个大笼子里,哪里都没去过。特别是先皇驾崩后,她整个人都快透不过气了。如今即便是去寺庙里,也比宫里好。所以,她立马掉下两滴眼泪:“还是姐姐想的周到,妹妹听你的。”丽太妃走后,太后整个人松弛了下来。她不知道这副面具要戴多久,就如同不知道这场戏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落幕。可是,现在的她已经是身不由己了。她避开了众人,独自走到慈宁宫后面供着的佛堂,对着佛龛跪了下来。“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样很可怕?”她口中喃喃:“可这都是你赐的,你起了头,却撇下了我们娘仨。我不得不接着唱下去啊!”她有一句没有骗丽太妃。那就是,她当真是梦到拓跋宏了。在梦里,他还如当年一般清秀少年,穿着青色长袍,摸着她高挺的肚子,望着下面奔跑的福格尔和顺哥儿,轻声低喃:“这一胎,我想要个女儿。”她笑着抿嘴,温顺的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头上的凤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闪耀着流动的光泽。只可惜,梦终究是梦。梦醒了,一切都结束了。平坦的小腹小腹提醒着着她,一个生命曾经没来得及来到这个世界变匆然流逝。心底的伤,日复一日,像是一个滚动的齿轮,将愈合的伤口再度划开。从上面滚动碾压,永不停歇。唯有这一方天地,才个让她的心,恢复短暂的平静。张氏回去之后,本来都做好了鸡飞狗跳的准备,没想到,院子里头却空无一人。她又找了找,果真一个人都没有。“人都哪儿去了?二少爷呢?又出去了?”环翠笑道:“二少爷说今儿天好,带着哥儿出去打家雀了。夫人回来了,把安姐儿叫过去了,说晚膳在他们那里用,叫奶奶不必担心。”张氏哪里能放下心,这打家得用弹弓,何况哥儿今年才两岁,手抖握不住弹弓,还怎么打。她心里担心,却又不能下了李琢的面子。只有在家里一面做着针线活一面盼着。一个时辰竟然连一片叶子都没绣好。好容易盼到了了门外的动静,她连忙站起身,迎出去便瞧见了一大一小两个泥猴子。哥儿的鼻子还挂着鼻涕,瞧见了娘高兴的举着手里的小麻雀,口齿不清的嚷嚷:“娘,爹打雀儿,雀儿。”张氏连忙把儿子接过去,给擦干净鼻涕,埋怨道:“这么冷的天,怎么待这么久?快,喝一碗姜汤驱驱寒。”李琢笑着收起了弹弓:“可不敢喝了,背着这臭小子,累的我一身大汗。我先去后头洗洗,难受的紧。”等洗过出来之后,瞧见儿子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衣裳,穿着开裆裤捏着手上的麻雀不松手,一个劲儿的叫着雀儿,雀儿。李琢笑嘻嘻道:“这叫家雀,这个,”说罢,在他两腿之间的小肉啾上弹了一下:“你这个才叫雀儿呢。”张氏气的去拍他:“手里没个轻重的,弹坏了日后他可是连个媳妇儿都娶不上了。”又引得李琢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