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夕之间,天都翻了。李泾之二话没说,与两个儿子在书房里说了半天的话,又留下半天一宿让他们去与夫人孩子告别——毕竟圣旨来的突然,第二天便要出发。这一昼夜,注定了李家的不太平。圣旨上虽然没有明说抄家,可却也不允许他们带走任何东西。还是来监守的御林军忍不住红了眼眶,看着他们曾经的头一家落得这般下场,明里暗里的相助,还是让她们最起码拿了些贴身用的东西好应付这长途跋涉的奔波。第二天一早,每个人都心情沉重,眼眶红红的开启了新的征途。匆忙的到了吕梁,在她娘家村子里面要了块儿地住下。便寻思着怎么也要给张氏弄个坟出来祭奠,幸好走的时候带了些她的旧衣裳,便选了块儿地弄了衣冠冢。之后写信告诉了李琢之后,再一次的书信来时,便有了这块儿他亲手雕刻的墓碑。家里的人,每到年节都去祭拜,可唯独瞒着李忆安,就是怕她年纪小,心里上别再承受不住。没成想,却忽略了她的内心。魏三娘忧心忡忡:“你说这孩子,倘若真的出个好歹,我可咋跟二郎交代,咋跟她那冤死的娘交代啊!”“放心吧。”李泾之看她如此,心中何尝好受,将妻子搂入怀中,下巴在她的发顶摩挲:“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听这话,魏三娘一个激灵,从他怀中挣扎出来,双目有些惊恐的望着他:“我跟你说,你可千万不要鲁莽了。咱们这辈子,就安安稳稳的在这儿住着吧,我实在是禁不住,实在是禁不住再出任何的意外了。”她以为有了前世的加持,这辈子会过的更加舒心快活,然而事情却逐渐的出现了偏差。应该说,自从这个男人重新出现的时候,她的生活就逐渐偏离了从前的轨道。李泾之望着她,目中有纠结,也有心疼。最终,他缓缓闭上眼睛,重新将她抱入怀中,叹息道:“无需想太多,我心中自有计较。”夫妇两人各怀心思,头一回在抵足而眠,却辗转反侧都合不上双眼,一直望着头顶的房梁,不知想着什么,到了第二天。第二天一早,魏三娘就赶紧的爬了起来,走到院子对着北方瞧了半天,也没听到里面的动静,心理跟有猫爪子在挠似的,别提多难受了。犹豫半天,终于,好奇心让她忍不住的用唾沫润湿了指尖,奋力的在窗户纸上扣出了一个窟窿,然后凑上前去,想要努力的看清楚里面的动静。正垫着脚看着呢,突然,身后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祖母,您,您这是在做什么啊?”魏三娘一个不查,差点扭着腰。她扶着腰转过来,正巧对上了李忆安那张满是疑惑的小脸。“安安,你,你起来了。”魏三娘老脸涨的通红,哂笑:“我就是来瞧瞧……”然后,突然跟想起来什么似的,指着窗户纸破的那个洞:“哦,对,我瞧着你窗户上怎么破了个窟窿,一会儿我给你糊上。”“窗户纸破了?”李忆安纳闷的凑上前去,却被魏三娘慌忙的挡上:“哎,这有啥好看的,来来来,奶问你个事。你过来给我瞧瞧,这个针眼怎么我穿了半天,都弄不过去啊……”好容易找了个话题,把单纯的李忆安给骗了进去,魏三娘松了口气。好容易熬得李忆安忘记了这茬,她去厨房做饭,一面烧水一面觉得不对劲,想了想,问正在摘菜的阮琼华:“你看安安,是不是今儿有什么不大一样啊。”“有吗?”“对啊。”魏三娘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思索着:“我瞧刚跟我说话,那眼睛闪闪亮亮的,脸上也有了笑容。哎,你说,会不会昨晚上梦到她娘,所以心里高兴啊。”阮琼华想了想:“也没准,昨儿父亲带她去祭拜了弟妹,弟妹泉下有知,来托梦也未必。”一提起张氏,魏三娘脸上的笑容就转变成了可惜。“她是个妇薄的人,跟着我们,也没过几天好日子。还没看到安安长大,也没瞧见俩儿子出息,就那么的走了……”阮琼华知道婆母这些年,一直心中觉得对不住张氏,连忙劝道:“母亲,虽然我跟她只做几年妯娌,但是我知道,弟妹她在李家这段日子,是当真开心的。”“好了,不说了。”魏三娘揩了一把眼泪:“都过去了,现在安安也重新振作了起来,真是太好了。就是不知道二郎,他心里的这个坎,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过去。”想起远在边疆的两个儿子,魏三娘才为孙女放下的心,又再次的吊了起来。与其同时,倒是有一个好消息传了过来。整个孙子都传遍了,魏石头原来是在河里游水的时候,竟然被水蛇给咬了卵蛋。那吴春花现在整天在院子里头骂娘,从那边过的人都能听得到哩。魏三娘听得一愣一愣的:“真的假的?”“俺亲耳听到的,还能有假?”拉着她的婶子眉开眼笑:“要我说啊,这是河神老爷显灵了,知道他糟践了人家小姑娘,派柳仙过来报仇呢。还想要抹黑你家,也不瞧瞧就他家那孬种也配?”魏三娘跟着勉强笑了笑,无论如何,她都不愿意那脏水往自己孩子身上溅一星半点的。“对了。”那婶子突然压低了声音:“知道吗?今儿也不知道怎么的,吴春花在家里骂街呢,你一会儿别从那儿过,小心污了你的耳朵。”“我可不从她门前过,我怕脏了我的脚。”不过说归说,魏三娘还是忍不住问:“好端端的,她又作什么妖?”“谁知道呢。”婶子嘿嘿一笑:“毕竟咬的事那地方,有个啥后遗症也是保不齐的。反正咱就等着看笑话就行了。”魏三娘笑了笑,找了个借口便离开了。临快到魏老幺门口的时候,她想起那话,便打算绕路回家,可没成想,却被里面的人给叫住了。“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