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电影院里没什么人，大厅里空荡荡，只坐着三两个观众。白安买了最后一排的票，好帮着顾大总裁避人耳目，省得被盯上什么的。电影放了二十来分钟，白安一脸吃了屎的表情看着荧幕上的影片。她素来知道华国烂片多，但万万想不到，能烂到这么没有底线。这演的都是啥啊，啥啊，啥啊！扔只猫扔条狗进去都比他们演得好啊！这些人有没有羞耻心了，这种东西怎么好意思拿出来祸害观众啊！能不能对观众的眼睛负点责了，看瞎了他们赔吗！是不是看片儿之前还得先给自己的眼睛买个保险啊！果然像大小姐那样上进努力认真的演员简直是稀有！白安在内心疯狂吐槽。她对自己的提议感到后悔，应该在顾枭寒家里看老片儿的。“你怎么看得这么津津有味？”白安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顾枭寒，小声地问道。他看得还挺入迷的样子？这人的审美情趣，果然可怕。“你没觉得，这个男演员很眼熟吗？”白安看了一眼，认了半天，“那个什么什么风？”这货颜值掉也太快了吧？以前至少眉清目秀的能看呢，现在怎么丑成这样？“宁风。”“我去，这辣眼睛的演技！”顾枭寒笑着偏头，看了一眼五官都挤到一起去了的白安，“我觉得你比他好看。”“废话！”白安自恋地甩了下头发，“我是谁？明玉泽这个少女杀手都要甘拜下风的安哥好吗？”大概是因为顾枭寒这句话的副作用，白安突然就觉得宁风也没那么辣眼睛了。漏洞比筛子窟窿眼还多的剧情，白安也能硬撑着看下去。但是烂片，尤其是爱情片的烂片，通常是演技不够床戏凑。男女主还没咋滴呢，突然他们就毫无征兆地滚起了床单！宁风的吻技白安是见识过的，吻起那个杨那个啥什么巧的女演员时，那个法式湿吻，叫一个激烈热情。他充分证明了什么叫体验派演技，全场表演下来，就这吻戏和床戏，那演得是相当溜，相当有感觉。看得人那是兽血沸腾，满脑子叉叉圈圈的十八禁。白安一个没眼看，转头看了一眼顾枭寒。正好顾枭寒也看着她。黑灯瞎火的电影院里，他的眼睛却格外明亮，像是黑夜里的星星，静静地看着自己。白安迎上那双眼睛，突然心脏漏跳，脑子停转。大概是那双眼睛太迷人，也大概是夜黑风高好杀……好亲人，还大概是白安其实想这么做很久了……总之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又是因为哪一个大概，她只是突然侧了身子，凑上去，吻住了顾枭寒。顾枭寒睫毛颤动了一下，眼神滞住，脑子里一片空白。虽然他吻过白安不少次了，但是白安从来没有主动吻过他，甚至每一次都很抗拒。这是第一次，白安主动，亲吻自己。在白安要赶紧分开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一把搂住白安，闭上眼，深情，且温柔地回应。白安的身子从僵硬到逐渐放松，从轻微的抵抗到放弃所有的防御，从沉默地接受到唇齿的纠缠，她终于将必须固守不能打破的缄默和至死不能明说的深情，彻底释放。顾枭寒不知道是不是出现了错觉。他觉得，白安哭了。他的舌尖尝到了苦咸的眼泪味道。当他想分开，看看白安怎么了的时候，白安却拉住他衣领，不让他后退，甚至更用力更激烈地侵入他的唇齿间。霸道，刚烈，炙热。还有一股难以言喻，似有而无的疯狂。顾枭寒觉得，此刻的白安像是一团燃烧着的火，几乎要将他点燃烧尽。如果这是自私的罪名，白安愿意付出下地狱的代价来赎罪，但也就让她自私这一回。顾枭寒，对不起，谢谢你，我爱你。但也请忘记，我爱你。她勾住顾枭寒的脖子，忘情也深情，放弃也放纵，她在这一刻选择直面自己的内心。电影接近尾声，故事是个大团圆的故事，烂片里的男女最后甜蜜恩爱地在一起，接受着所有人的祝福。白安活得连个烂片女主都不如。她松开顾枭寒，笑看着他说：“顾枭寒，你喜欢这样吗？”“喜欢。”“以后找到爱的人，就带他，或她来电影院，不要看烂片，看鬼片，因为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不怕鬼，他害怕的时候，就会往你怀里躲，知道吗？”“你在说什么？”“我在给你传授恋爱经验，免得你孤独终老。”“白安？”顾枭寒伸出手摸了摸白安的脸，摸到了她脸上的湿润，“你怎么了？”白安快速躲开他的手指，在电影院的灯光亮起来之前，逃出了这里。她一路逃回自己家，颤抖地给自己放了一缸水，沉进浴缸里，一直闭气闭到忍不住为止，才猛地从水底坐起来。手机在拼命地响，白安知道是顾枭寒在打电话。但她却连碰也不敢碰。直到手机响到没电，关机，电话才消停。白安才敢从浴缸里走出来。桌上摆着一对水晶骷髅酒杯，白安倒了整整一满杯的伏特加灌下去，还嫌不够，对着瓶子又喝了一大半，才勉强稳住心神。她一根手指掀开笔记本，看着一个叫“圆周率”的文件夹，莫名笑了一声。然后登录暗网，湿答答的衣服她也懒得换了，消息源源不断地跳出来。“撤退路线已经准备妥当，新身份随时生效。”“6月12日起，有关白安的信息将被逐渐清除，请务必离开。”“雇主已经不满，你离任务上报截至日期只余一天。”“风险评估等级紫色，极度危险。”“清道夫已就位，任务失败，将即刻清除。”“白，你必须立刻行动，立刻撤出华国！身份暴露你知道意味着什么！不要让我去给你收尸，白，赶紧回来！”……白安用力合上电脑，不想再看了。规矩她都懂的，比谁都懂，好吗，不用来提醒自己。她喝掉了剩下的半瓶酒，胃里跟烧了一团火一样，烧得她浑身发烫。只有这样，白安才确定自己还活着。她吸了吸鼻子，提着酒瓶，走进地下室，看着安静陈列在这里的刀与枪，想了想，又走了出去，一样都没拿。她不需要。对顾枭寒，她不需要这些。对不起，顾枭寒，对不起，原谅我，对不起。她深吸一口气，脱掉了身上的湿衣服，换了一身黑色的夹克，戴了一顶鸭舌帽，对着镜子笑了笑。你好啊，白。白，走出了家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