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婴儿一出生就长有牙齿,这种牙齿在民间被叫做“鬼牙”或者“马牙”,但通常也只是一些乳牙而已,三颗两颗的,今天这个孩子,长了满口牙,我被吓了一跳,这多是多恐怖的场面?屋里屋外再次闹嚷起来,我和小白却苦于没法进去,不过很快林阿婆就抱着一个被层层包裹的孩子走到了外间屋子,身边人都离的远远的,连那个妇女也吓的变了脸色,不敢靠前了。我一看机会来了,蹭的就跑了过去,上眼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就见这孩子脸色铁青,目光凶戾,已经不再啼哭了,呲牙咧嘴的瞪着我们,那嘴里面果然是满口的尖牙。准确的说,应该是青面獠牙。小白也已经凑了上来,顿时惊叫道:“他长的好像我刚才看见的那个人啊……”“人,什么人?”林阿婆抬头问,小白比比划划的说:“就是刚才,我闹肚子蹲茅房,看见个人往这家走,长的就青面獠牙的……”我眼看那家人在旁边听着都快吓傻了,赶紧捂住小白的嘴,低声对林阿婆说:“姥姥,这可能是恶鬼投胎,你要不要问问,他们家以前有过什么孽债没有?”她看了我一眼,转身问那家人:“你家媳妇怀孕时候,有没有做过什么对胎儿不利的事?”“不利?那、那怎么会,我们家三代单传,都当祖宗似的供着啊……”旁边一个年轻后生走过来哭丧着脸说,看来应该是这孩子的爹。林阿婆想了想,又问:“比方说,孕妇想吃什么东西,都有没有让她吃到?”“这个……”那年轻人脸上有些尴尬,“您老知道的,咱这穷山沟沟,哪里有那么多吃的哟,再说家里条件也不好,就、就……”林阿婆点了点头,说:“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家里条件再不好,也不能亏待了孕妇,要知道,孕妇有时候要吃的东西,并不是她们自己要吃的,而是腹中的胎儿要吃。”“胎儿,胎儿怎么吃东西?”那妇女疑惑的问。“呵呵,准确的说,应该是要投胎的阴灵要吃。”林阿婆指了指那孩子,说:“但凡孕妇要吃的东西,就算不给吃足吃够,也必须要有,哪怕是别的东西替代,你们来看这孩子的眼睛。”我们几个凑上去一看,就见这孩子的眼睛居然是红色的,林阿婆说:“这就是胎儿想吃的东西吃不到,急的眼睛都红了,怨气很深啊,你们快拿两个鸡蛋,冲一碗水来给我。”那年轻人听了赶忙跑去厨房,片刻的功夫就拿了鸡蛋冲水过来,就见林阿婆端着那碗鸡蛋水,转过了身,让我们不要看,嘀嘀咕咕的念了半天什么咒语似的,过了好一会才抱着孩子转过身来,说:“好了。”我们再一看,那碗鸡蛋水就剩个空碗了,再看那个孩子,满口的牙居然神奇的消失了,眼睛也恢复了正常。只是这孩子的脸色还是不好看,青里透黑的,林阿婆说:“你们别嫌弃,好好养着,我早就说过,不要在孕妇的房间摆弄剪刀,钉钉子,做什么大动静,你们偏不听,不但触犯了胎煞,还惹了投胎的阴灵,现在你们听我的安排。”那家人忙不迭的点头称是,林阿婆便让他们找了红纸来,她亲手写了“胎神在此”四个字,然后贴在了屋里墙上,吩咐那家人,早晚上香供奉,做事情注意避开,不要冲撞,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就可以撤掉,然后从此家宅平安,孩子也没事了。那家人于是按照林阿婆的话去做了,临走时对林阿婆更是感激得不行,还给拿了些肉和鸡蛋什么的,林阿婆却都没有要,她说:“你们年轻人都以为这些事情是封建迷信,什么事都不注意,以后这过日子,禁忌还多着呢。”就这样,这件事算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从那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心里都有个阴影,一看见抱着的小孩子,就会下意识的去想那孩子嘴里会不会也是满口尖牙。转过天来,就过年了,小山村里没有什么大场面,噼噼啪啪的放几挂鞭炮,就已经惹得满村的孩子满脸欢笑了,山里人朴实,知道我们几个是从城里来的,都来送些好吃的,还有些大姑娘小媳妇的跑来偷看,至于辛雅,更是全村未婚男青年目光的聚集点,我不由感叹,在学校里人人对辛雅避而远之,在这里,却是犹如女神般的存在。这里虽然没有绚烂的烟花,没有七彩的霓虹,没有电脑,没有WIFI,电视机也是很古老的黑白电视,甚至连手机都经常没有信号,做饭要烧柴,吃水要打井,一块钱的糖豆就能让一群孩子乐半天,而且每个孩子都是脏兮兮的,大人们也完全不当回事,但那种发自心底的简单和快乐,却是在任何城市里面都找不到的,我想,或者这就是我们这些生活在科技构建的都市钢铁丛林里,永远遗失了的美好吧。平淡而充实的年节很快过去了,我们生活在这里,就像遁世修行一般,外面的那些闹心事,几乎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辛雅也不再忧郁沉闷,回到家里的她,像是完全换了个人,小白更是美的不行,他几乎成了村里的孩子王,整天带着那些孩子玩,满村疯跑,我笑他,真是没有半点天师传人的风范。他却指着辛雅说,辛雅姐现在也不像个乌鸦女啊。他这话,就像在平静的水潭里丢了颗石子,虽然响动不大,却在我们的心里留下了阵阵难以抚平的涟漪,辛雅沉默了,她静静的望着远方,望着山外,忽然叹了口气说:“该来的,早晚要来。该走的,终归要走。”是的,快乐总是短暂的,就像一个美好的梦,尽管每一个清晨里,我们都不愿从美梦中醒来,但终究还是要睁开眼睛,面对现实。我们在姥姥家住了半个多月,这一天就是正月十五元宵节,过了今天,我们就要返城了。这天晚上,姥姥给我们做了很多好吃的,但我们都吃不下,就连小白也耷拉着脑袋,不是心思,他把这些天赢那些小孩的糖豆卡片什么的,都还了回去,说以后有机会再来,就给他们带很多好吃的好玩的。一顿告别的晚饭就在沉默中结束了,辛雅眼睛有点泛红,她私下跟我说,姥姥已经七十多岁了,这次走了,说不定就再也看不见了。晚上我们几个在收拾行李的时候,姥姥忽然对辛雅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她说:“姥姥对不起你。”我和小白悄悄对视一眼,都没吭声,辛雅勉强笑着说:“姥姥,是我对不起你才是,这么多年了,也没回来几次看你,以后我一定抽空多回来陪陪你。”姥姥摇头说:“这次走了,就别再回来了,听姥姥的话,如果你再回来,要惹祸的。”我们都是一愣,她老人家这句话有点让人不懂,惹祸,惹什么祸?姥姥却没有再继续说什么,她只是坐在那张老摇椅上,慢吞吞的点着头,晃晃悠悠的说:“明天先不要急着走,跟姥姥进一次山,拜拜神,然后再走,从此以后,就不用再回来了。”“进山,拜神?姥姥,咱们这山里,还有什么神吗?”辛雅好奇地问。“嗯,有神,有神。”姥姥眯着眼,像是梦呓般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