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蒂芬·布莱恩在华尔街打拼半生，经验丰富，见多识广。但他从来没见过美国的房地产会以这种方式疯狂扩张。他相信不止自己一个人能够看到其中的风险，但所有人都舍不得唾手可得的利润，而且都笃信自己可以在危机之前套现离场，最后事实证明，没有人是上帝，想让别人当接盘侠的人最后都成了接盘侠。郭守云虽然赞同斯蒂芬·布莱恩的谨慎，但他却不想这么早离场。要知道凤凰银行持有的近千亿美元CDO，都是权益债券，也就是常说的次级。利息在6~8%左右。可别觉得这不高，自从9·11之后，美联储把联邦基金利率降到1%以下后，常规贷款利息就没超过2%。跟华夏接近8%的存款利息和贷款利息，简直没法比。所以，看起来稳定高回报的CDO就成了投资机构最好的选择。买方巨大，也是次贷危机爆发的主要原因之一。凤凰银行持有的近千亿CDO，每年都可以带来超过50亿美元的营业收入。这笔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卖掉的话，可就没有了。当然，在郭守云看来，黄金、期货、股票的收益比CDO更高。但凤凰银行财富管理部门和资产管理部门下面的债券基金和混合基金的资产池中都需要债券，比起利息适中且高风险的企业债，还是房地产CDO更合适一些。至于国债和地方债，利息太低了。“斯蒂芬，在处理高风险问题时的谨慎确实值得赞赏。不过我并不认为2005年中旬是一个合适的时间。”看着斯蒂芬·布莱恩不赞同的神色，郭守云淡淡一笑后，“斯蒂芬，知道什么是合成CDO吗？”“合成CDO？”这个新名词不出意外的引来了斯蒂芬的好奇。“没错！”郭守云点了点头。现在还是2004年11月，距离雷曼兄弟发明合成CDO这种剧毒资产，还有半年多的时间。“基于房地产抵押贷款的CDO分为优先级、中间级和次级。原本次级CDO价格很低，但随着美国房地产衍生市场的火爆，这些次级CDO债券也随之火爆起来。而为了让这些价格不高的次级CDO卖出优先级的价格。房地产抵押贷款机构和商业银行，再次把这些次级贷，按照不同的风险级别，分成了优先级、中间级和次级。”“但分成了不同级别的CDO，本质还是次级贷，评级机构依旧不会给出高评级，银行和房地产抵押贷款机构也拿不到自己想要的利益。所以，贝尔斯登为大家想了个办法：找AIG这样的商业保险机构，为这些债券投保。”“AIG等商业保险机构经过调查发现，美国的房地产市场一片火热，基本看不到无法偿还的可能。看过去美国上百年的房地产发展史，即便是在房地产低潮时期，也从未出现过整个市场崩溃的局面。所以，AIG在内的商业保险机构为优先级、中间级和次级CDO提供了不同级别的担保。”“有了这些担保，这些债券的风险无疑大大降低了。等商业银行和房地产抵押贷款机构找到穆迪、标准普尔和惠誉三大评级机构的时候，便拿到了A、B、C等不同级别的评级。”“A级和B级因为风险相对较低，所以很快被共同基金和大型养老基金等投资机构买去。但C级CDO因为风险较高，市场需求很低。这也是现在美国房地产行业的大致情况。”斯蒂芬·布莱恩点了点头，他期待着郭守云接下来的话。“金融机构不希望自己手里有任何的亏损，尤其美国房地产市场如此火爆的情况下，更应该从中榨取每一分的利润。但C级次贷如果不改变风险的话，很少有人会投资，所以怎么办呢？”郭守云眼底闪过一丝精光，“这时候合成CDO就登场了。”郭守云把自己的咖啡拿了过来，然后把放在一边的糖罐也拿到了自己手里，取出一颗方糖朝斯蒂芬·布莱恩示意了一下。“我假设这颗方糖是经过保险机构投保的A级次贷，而这杯咖啡是C级的次贷。”话落，郭守云把方糖丢进了咖啡杯，然后用汤匙开始搅匀。注意到他的动作，斯蒂芬·布莱恩眼睛一亮，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丝明悟。“经过这样一混合后，整个资产池的情况就大不一样。原本风险较高，卖不出去的C级次级贷，现在因为其中加入了风险较低的A级债券，整个资产池的风险级别便大大降低。除了设计这个金融模型的投行，没人清楚这个资产池中的具体情况，保险机构包括投资机构和投资人，只看到这个资产池整体的回报率和风险。所以，原本卖不出去的C级次贷就这么顺利的以B级，甚至是A级债券的价格卖了出去。这…就是合成CDO。但我们都知道以次级贷为基础的CDO都是垃圾，而合成CDO更是垃圾中的垃圾，毒~品中的冰~毒。在整个市场崩溃的时候，合成CDO将成为最先崩塌的那一角，然后是整个市场！”郭守云右手拂过咖啡杯，‘哐啷’一下，咖啡杯瞬间倾倒，里面的咖啡也撒了一片。虽然撒的是咖啡，但斯蒂芬·布莱恩想到的确实整个美国的房地产市场，以及危机蔓延开的美国金融机构，以及全世界。瞬间，哪怕是在华尔街经历半生风雨的斯蒂芬·布莱恩，也觉得惊肉跳起来。他很了解那些华尔街同行们的尿性，如果他们知道合成CDO的消息，一定会亲手把它设计出来，并推向市场。为了利益，华尔街可以做任何事情。至于风险，反正都是股东和三亿美国人买单。他们会拿着自己丰厚的奖金和退休金离开。斯坦·奥尼尔埋葬了美林，却得到了1.6亿美元的退休金。爱德华·利迪为代表的AIG管理层得到了1.65亿美元的补偿金，却埋葬了世界最大的保险集团。在次贷危机的大背景下，美林、AIG、雷曼兄弟、花旗等损失惨重或倒闭的金融集团的管理层却可以拿着丰厚的资金退休，这直接导致了后面‘占领华尔街’运动的发生。当然后话后聊，现在斯蒂芬·布莱恩因为郭守云的话，心中填满了震惊。“如果这样的话，次贷危机的规模将比我们之前预计的更大，不，要比过去几十年内发生的经济危机都大！”“这种事只有上帝知道。”顿了一下，郭守云用抽纸把撒到桌上的咖啡擦干净后，“斯蒂芬，房地产业是美国经济的支柱，这是一个上万亿的市场。而且作为全球金融中心，美国房地产衍生债券的利润会吸引全球几乎所有投资机构的目光，现在这一切，只是正餐前的甜点，真正的高潮还没开始，我们没有必要着急退场。”斯蒂芬·布莱恩点了点头，已经平复了自己心情的他开口道：“只是这样会让我们承担更多的风险！”“想要得到更多的利润，当然要承担更多的风险。不过，我不会真的让凤凰银行走到最后，放心吧！”应了一声，斯蒂芬·布莱恩紧盯着郭守云，沉声道：“我能知道合成CDO的主意是谁想出来的吗？”“我答应过对方要保密，所以抱歉了，斯蒂芬！”他又不是傻子，这种屎盆子怎么能往自己身上扣。看着郭守云抱歉歉意的表情，斯蒂芬·布莱恩很怀疑这种从未听说过的债券是出自对方的手笔。而且以自己对对方的了解，他完全有这种能力和才华。但既然对方否定了，作为事业合作伙伴，他不可能真的追着不放。这会损害双方亲密无间的关系，无论对谁都有害无利。“斯蒂芬，合成CDO的想法算不上难，很容易就能够想得到。我相信，即便没有我们今天的对话，集中了全球最优秀金融人才的华尔街也一定有人会想到同样的主意。”郭守云看了他一眼后道。斯蒂芬·布莱恩沉思片刻后，缓缓点了点头。“布鲁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你觉得这次危机的规模有多大？能跟大萧条相比吗？”所谓的大萧条就是1929年经济危机，这场从美国开始蔓延到全世界，直接导致了日本侵华，***崛起，并改变了世界政治经济局势的大危机，即便过去了大半个世纪，也依旧保留在美国人的脑海中，难以忘记。“斯蒂芬，我不是上帝。这种未来的事情我根本没有答案，也不可能有答案。…还有，这可不像平常的你。”斯蒂芬·布莱恩也知道自己有些不冷静，深吸了口气后，苦笑道：“随着我们手里积累的数据越来越多，美国房地产抵押债券所带来的危机感就越来越重。那种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的感觉，实在很难让人冷静的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