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没有头颅……他下意识地朝伸手向上摸去,他这才发现自己脖颈以上的地方空空如也。“我的头呢?”他有些无法置信地自言自语着,没了头的他还能说话,这也是奇怪的事。他坐着的前方是二中操场,操场由一个足球场和八百米跑道组成。有些班级正在上体育课,那些中学生们在踢球或者玩闹其他项目。就在他茫然失神的时候,有一个学生看见了无头的他,从而被吓得失声尖叫起来。这样一叫起了连锁反应,操场内所有目光都看向他。有被吓得浑身颤抖的,有被吓晕的,有脸色发白的……“鬼……”操场上有人低声喊了出来。他站起来‘看’着那些学生,然后奔跑着穿过跑道,一跃跳入流经二中的洗面河之中。直到那鬼跳入河流之中,学生们才反应过来,大多数慌忙后退,有胆大的跑到河边探头看,只是那无头鬼早已经消失在河流之中。恐慌在学校蔓延流传开来……在河中沉沉浮浮,他惊恐万分,他连头都没有了,在河中不用担心呼吸的事情。他只是不断顺着河流游着,远离了二中,他刚才好害怕学生们扑上来把他捉住。他不知道怎么回答那些人问题,他更害怕害了儿子。直至游了好远好远,他看着周围全是荒芜的田地,没有人烟,才从河中心向着岸边游去。上了岸,身上的水滴在绿草上,他浑身湿.透了,他没有在意衣服上的水,他只是伸手向头探去。脖子处一片光滑,再往上什么也没有。“我的头呢?”他的声音带着哭腔。“这是怎么回事?谁拿了我的头?”他放下手,看向远处,远处很为模糊,他只能隐约见到山的影子。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视力会如此模糊,他的脑袋都没有了,自然也没有眼睛。没有眼睛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来看,但是他现在就像一个高度近视的人,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的。他很害怕,不知该如何去做才对。过了好一会,他才慢慢从这恐惧的情绪中冷静下来。他在回想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他隐隐想起,自己杀了人,然后入了狱?不对……顺序错了……他是先入狱……然后越狱……再杀了人……他为什么要杀人?他就这样想了很久,才回忆起被他杀的那人沟引他老婆,他坐牢也与那人有关系。他心底深处渐渐升起对那人的恨意。他杀了人之后呢?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他似乎被警嚓带走……被审讯……他觉得脑袋很痛……之后的事情就不记得了……如果是这样,那他的脑袋应该是那时候不见了……那他应该是死了的……这样的事实让他心中发寒沉默着。记忆的碎片一块块拼凑起来,他终于记起了自己的名字。原来他叫李实农,二湾村人。…………这是燕都最为有名的墓地,七宝陵。‘生为御苑人,死为七宝鬼’是每一位燕都人的期望,生来能住在御苑别墅山,死之后能葬入七宝陵,这寓意着他们的一生过得极为荣耀。七宝陵是燕都规格建制最高的园林式公墓,历朝历代不知有多少帝家人葬在这里。七宝陵青翠秀气,绿树成荫,这样的地方,阴墓风水自然是最佳的,七宝陵每一块墓地都已经无法用金钱买来的。墓地,即使白日阳光普照,也不可避免给人一种阴冷之感。七宝陵第二公墓处,每座墓穴前都竖着墓碑,墓穴与墓穴相隔着一米的距离,看起来既不会拥挤,更不会显得太过空荡。一只苍老的手伸了过来,摘起墓碑旁边的一朵野菊。野菊棕黄,外面是一轮舌状花瓣。她那带着淡淡褐色老人斑的两根手指轻轻旋转着手中野菊。她觉得甚是无趣,将野菊放在墓碑的顶上。墓碑贴着一寸照片,照片有些模糊,依稀能看到是一个老人。“真是丑……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她看着照片轻声自语着,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满。微风轻轻吹来,吹得墓碑上面那朵刚刚放下的野菊旋转着飞落,吹得她银白发丝微乱。她微微眯眼,看了一眼不算炎烈的太阳,她还是有些不习惯这阳光。她穿着靛蓝的布褂,黑色的麻花扣,黑面白底布鞋。她在墓穴边上站了一会,轻轻叹息:“似乎过了很久,也不知……”她转身离开这里,向着七宝陵外面走去。在走到七宝陵入口时,一支十几人战斗小队伍已经拦在了入口前,这些人手中拿着冲锋枪,目光冷然。若是细看,能看见他们的眼眸深处有着一丝恐惧,这已经是今天七宝陵第三起了。这不是普通的老人,她脸上有着一块块淡淡的银斑,银斑很不规则,有些指甲盖大,有些蚕豆般小。没有任何的话语,子弹从冲锋枪喷吐出来,他们得到的命令是杀死任何从里面出来的非人类!只是这次与前两次不同了。她没有任何的动作,那些倾泻而出的子弹在她身前悬停。“回去。”她这样轻声说着,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说,但她就是说了。空中悬停的子弹全部调转疾射而回。噗噗噗!子弹穿过他们的身体,无数的血花溅出来,不断收割着鲜活的生命。即使他们都穿着避弹衣,但那些子弹就像长了眼睛一般,落在他们的要害处。他们甚至无法反应过来,就全部被飞回来的子弹杀死。她只是漠然看着倒在地上的尸体,漠然地想着,她似乎变得不太一样了。什么不一样呢?她没有细想,她沉眠的记忆渐渐变得鲜活起来,她跨过尸体,哼着她喜欢的曲调离开这里。这是一首乡间摇篮曲,旋律简短温馨。摇篮曲就像印在了她生命中里面,即使时间过了很久,她也没有忘,而是由生疏变得慢慢熟练起来。她走在下山道上,阳光透过叶子,斑驳地落在她身上,她那有些苍老的脸庞嘴角咧开,口里是尖锐的牙齿,她一边笑着一边哼着曲调。她以前呀,常常唱着这首歌哄她那苦命的孙女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