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茸境的雪,千千万万年里,日复一日。煮酒赏梅,冬去春来,他与灼灼十里梅园相伴,择一朵芳华,与星辰同辉。”——摘自《桃花公主手札》桃花用力扯下眼睛上的白练,睁眼便看见凤青他拿着剑,满目猩红,一步一步走向流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萧魇在放声大笑,得意至极。“凤青!”桃花大喊,声嘶力竭:“你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他是你的十八弟子,是我师弟,你怎么能杀他!”风吹疼了眼,她嘶声哽咽,“怎么能……”凤青顿住,回首。“快啊!”萧魇以剑抵喉,猖獗地咆哮着,“杀了他,再不动手,我就拉着楚择华立马死在你面前!”他迟疑,不过停顿了须臾,毅然决然地走向梅树下的少年。桃花说,他是他的弟子,不能杀。怎么不能杀?他谁都不认,只认她,也只要她。他本来就是魔,哪有什么慈悲。他抬起手,毫不犹豫地对准少年的咽喉——“啊——”急促的尖叫声,是桃花。凤青动作顿住,回头,看见他的姑娘,手握剑刃,刺入了萧魇的心口。而萧魇的剑,没入了她的腹,一滴一滴血,在她白色的衣裳上,晕开。“你、”萧魇募地抬头,眼珠凸出,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女子,“你——”她同样惨白了脸,血渗出嘴角,滚了滚喉咙,咽下去。“别逼我家青青。”她舔了舔嘴角的血,说,“你动他,我会跟你拼命。”每一个字,铿锵有力,像孤注一掷,孤勇又决绝。还不等萧魇开口,心口的剑,毫不犹豫地被再刺入一分,几乎同时,对方腹下那把剑,也刺入一分。萧魇几乎痛得晕厥,神智开始涣散不清。剑入腹近三寸,桃花同样脸色大变。伤敌十分,自损八分,便像她自己说的,拼命。她用这样决绝的方式,彻底让凤青溃不成军。“咚。”手里的剑,砸在了雪地里,凤青失声大喊:“桃花!”他穿过风雪,揽住她的肩,空洞幽冷的赤色瞳孔里,终于乱了个天翻地覆。“松手。”他大喊,声音到了嘴边却无端变得无力,生怕惊了她,怕吓了她,低低地央求:“桃花,你快松手。”再往前,剑入腹中,萧魇会死,她只怕也凶多吉少。“青青。”桃花回头看凤青,咬字吃力,“你信、信不信我?”她不松手,始终不松手。凤青眸色这才清明,开始慌乱:“桃花乖,先松手好不好?”她晃了晃身子,摇摇欲坠。凤青立马扶住她的腰,手哆嗦得厉害,整个身子紧绷着,神经被扯得快要崩溃,却一秒都不敢松懈,要防着萧魇有任何动作,还要顾着这个折磨得他快发疯的小姑娘乱来。她咽下喉咙里的血气:“青青,你信我。”他握紧了手,指尖将掌心掐得血肉模糊。不似他慌了手脚,她一点都不乱,镇定又坚决极了,一个字一个字清晰有力地说:“我信十八师弟,他不会,绝不会害我。”她手抖得不行,腹下血流如注,喷得整个剑上到处都是。而萧魇,心口动脉破裂,摇摇欲倒,不管往前,或是往后,都必将扯动插在桃花腹上的那把冰刃。只要再动一分,她必然九死一生。没有时间思考了,凤青猩红的眼睛,几乎同血一般颜色,不敢碰她,颤着手去抓她的袖子,几乎慌不择言。“好,我信你,你松手,我来,我替你杀了她,我杀了她,我都听你的。”手足无措地僵着背,凤青战战兢兢地求她,“你先松手好不好?”桃花点头,松了手,惨白的唇笑了笑。她没有低头,盯着凤青,不看那把刺入腹中的剑,却清晰地感觉到凤青拔剑的手在颤抖,腹上麻麻的,微微灼烫,有一股浓厚的妖气灌入她身体。剑出身体,没有预想的血溅三尺,不知道凤青到底渡了多少凤凰真气。她浑身无力,栽进了他怀里,萧魇同时倒下,心口命脉还含着剑,奄奄一息。耳边,凤青说:“闭上眼。”桃花合上了眼睛,被放在了厚厚的雪上,然后听见了松雪的声音,听见了骨肉撕裂的声音,还有萧魇声嘶力竭的惨叫声。凤青将尖利的指甲刺入她的双臂,再生生扯下,两条手臂几乎整只撕碎,光秃秃的两肩血流如注,惨叫声不绝于耳,她浑身是血,躺在雪里痉挛抽搐,血红与雪白,最刺目最鲜明的对比。叫声突然戛然而止,萧魇瞳孔募地放大。“别杀我,别杀我……”凤青手里执着刀,是从桃花腹中拔出来的那把,步步逼近。萧魇惊恐极了,没了手臂,用血淋淋的两肩磨蹭着地,蹬着腿,像软体动物般蠕动退后。凤青目光微凝,落在了她腿上。萧魇慌了,拖着腿,呜咽嘶喊:“不要,不——”求饶的话戛然而止。之后,惨叫声歇斯底里。凤青剑落,两道光刃破空劈出,萧魇的双腿被整根斩断了,摔在了几米之外的雪地里,凤青盯着那一双仍在抽动流血的腿,捻了妖力,生生碾碎,最后化为一滩血水染红了一堆松雪。四肢尽断,萧魇疯狂地尖叫。“啊——啊——啊!”蓬头散发,她像个疯子一样,满地打滚,尖叫嘶喊。凤青俯视着,剑尖抵着地面,语调幽幽冷冷,不紧不慢:“才刚刚开始,撑着一口气,好好受着。”“不要过来,不要!”她拖着最后一口气,不停地蠕动,眼里全是惊恐,是濒临死亡的绝望与慌张。“不——”尖叫声骤停。凤青的第一剑,割破了萧魇的喉咙,所有嘶喊全部化为破碎的嘶鸣,睚眦欲裂,她眼睁睁地看着那把刀抬起,落下……一刀一刀,片下她的血肉,却偏偏不取她性命,避开所有命脉,将她身上的骨肉全部剔下来,没了四肢,没了骨肉皮像,像一块鲜血淋漓的肉块,被反复割碎。折磨她,让她生不如死,让她悔不当初,面目全非到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整。“够了。”凤青执剑的手被拉住,他回头,一双眼睛,血红血红的。桃花抓紧他的手,眼睛泛红:“青青,够了。”他目不转睛,认真地看她,眼底殷红似血,他说:“不够。”刀刃上的血顺着锋利的尖端滴下,沾到了他衣摆上。凤青道:“我要把她凌迟至死,还差三百一十四刀,一刀都不能少。”语气冰凉,没有丝毫起伏。桃花摇头,不松手,潮红的瞳子望着凤青。他抬手,想拍拍她,发觉手上沾了血,在身上擦了擦,才覆在她手背上轻拍:“桃花不怕。”声线僵冷,他刻意柔了又柔,道,“若是错了,若是真有同生共死蛊,我杀了她后,立马就来黄泉陪你。”桃花还是摇头。不会错的,一定不会,萧魇那么着急地要凤青杀了流零,不正是说明她自己也没有确凿的把握,而桃花信流零,一直坚信不疑,她从来不会看错,流零即便有千万理由,也绝不会丢掉他的赤子之心。她不是赌命,是有确凿的信任,只是凤青魔性未除,一遇到她的事,便彻底心性全乱。“够了,杀了她吧。”再凌迟下去,凤青必然魔入心性,被这血腥彻底拉入阿鼻地狱,该停下来,该停下的。他却摇头,语气冷硬又强势:“不可以,她伤你了,我要让她受尽折磨生不如死。”桃花欲张嘴,肩胛处一麻,身体便被凤青定住了。他俯身,贴着唇,渡了她一口真气,便执着剑转身。桃花张张嘴,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凤青走到那个血流不止的躯干前,面无表情地刀起刀落。他一刀一刀把萧魇片成血肉模糊的人彘,他眼里,半丝清明都没有,全是血,全是杀戮,全是毁天灭地的昏暗。几米方圆里,全是鲜红,染了一片妖娆血色。狂风大作,雪鸟惊蹿,死寂里,忽然融进来一道悠懒的声音,简单而干脆的两个字:“够了。”是荣树,他来了,终于来了,落英缤纷里穿了一袭绿色的袍子。桃花吃力地挪动眼珠,向他求援。荣树颔首,给了个宽慰的眼神,穿过纷纷扬扬的飞花,转瞬便移至凤青身前,截下他的剑:“够了。”凤青抬眸,无半点温度的声音:“滚开。”两个字,除了杀气,就是杀气。这老凤凰,还是没压住魔性。荣树没好气地道:“你别疯了。”凤青冷眼一凝,不发一言,直接把刀刃转向他,抬手就是杀招。荣树被他搞得连连趔趄,顿时恼了,一边躲一边炸毛地吼:“娘的,你清醒点,看看老子是谁?”凤青漠然置之,直面攻击,步步紧逼。荣树原本只守不攻,被凤青逼得连连后退,躲得好生狼狈,火气就上来。“艹!”他大骂了句,捻了妖法便幻了把大刀,毫不客气地劈回去:“老子现在就弄死你,然后我就独占小桃花。”他说完这句,凤青攻势便更猛了,疯了般进攻,招招都是绝杀,荣树应接不暇,很快便落了下风。凤青本就妖法高他一筹,这厢又入了魔,招数更是狠绝,荣树即便妖法大开,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这般打法,毫不藏私,不是鱼死,便是网破。鸣谷腿脚慢,姗姗来迟了一步,刚一进梅林,便被浓烈的妖气逼得举步维艰,整个园子里的梅花枝头都被风卷得乱颤,花落了一地,夹杂着雪乱飞,血腥气铺天盖地地灌进鼻子里,鸣谷心里一个咯噔,立马硬着头皮挤进妖气环绕的包围圈里。这一看,鸣谷心都跳出来了。完了完了!鸣谷急吼吼地喊:“小殿下,您快去阻止妖尊,他好像,”鸣谷眯着眼,血水胡乱地拍在脸上,他抹了一把,继续说,“他好像杀红眼了,已经不认得荣树妖主了。”这是入魔了?桃花纹丝不动,一双亮丽的眼珠子睁得很大。鸣谷见她不动,急得不行,一边观战一边催促:“小殿下,您快呀!”桃花不说话,拼命眨眼。穴道怎么都冲不破,倒是腹上被凤青止住血的伤口被冲破了。鸣谷这才察觉不对,赶紧跑过去问:“动不了?”她眨眼。鸣谷如梦惊醒,立马给她解了穴道。穴道一松,桃花身子麻软,险些站不住,原本被凤青真气护住的伤口,又潮湿起来,她将腰间的衣服紧紧勒住,大喊了一声:“青青。”两个字,凤青顿住了所有动作,回头看她。桃花眨眨眼,捂着肚子呢喃软语地拖着哭腔:“我疼……”“咣!”凤青扔了剑,毫不迟疑地转身。荣树就趁此时,一个手刀劈下去,用了十分力道、十分妖法,凤青缓缓倒下,合上了赤红色的眸子。桃花脸都白了,一点血色都没有,快要哭了:“师傅,你为什么打他呀?”荣树直接绕开凤青,走过去扶着摇摇欲坠的小姑娘,又是气又是急:“不打晕他,等他看见你裙子上的血,估计又要发疯。”他扶着她的腰,蹲下去查看她腹上的伤口,剑伤不浅,二次撕裂,皮开肉绽了,很不容乐观。她发着抖:“谢谢师傅。”“不用——”她一脑袋往雪地里栽了。荣树慌手慌脚地接住她,整个人随着一起倒下,怕扯到她的伤口,动都不敢动一下,他哆嗦着手,按住了她血流越来越厉害的伤口,温热的血烫得他心头都跟着滚了。“桃花!”“桃花!”连喊了两声,闭着眼的小姑娘都没有半点反应,身子僵冷得不行,荣树心慌得紧,胸口被扯得生疼,他扣着她的手掌,一股一股妖气渡给她,在她耳边反复喊她名字。“乖桃花,你要撑住,嗯?”荣树眼睛都红了,脸上不知道是雪水还是什么,一滴一滴顺着侧脸砸下来,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你若是没命了,凤青恐怕要血染你白灵猫家的北赢疆土了。”没了理智,荣树大喊,“凤青会发疯的,你不拦着他,所有人都得完了!”怀里的小姑娘募地睁开了眼睛,抖了抖眼皮,便又合上了,艰难地扯了扯唇,声音细弱蚊蚋的,一字一顿。“我、没、事。”咳了一口血,她吞了,一个字一个字从胸腔里拉扯出来,“撑……撑、得、住。”断断续续的声音,可总归恢复了意识,荣树顿松一口气,整个后背都是汗,风从身后狠狠灌来,冷得刺骨,他挪了挪位置,挡住风,把腿上的小姑娘往怀里藏了藏。她还闭着眼,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她说,杀了。荣树知道她指谁,一向心慈的她,怕是第一次这样明确地想要取一条性命。那个童妖,留着,也是要为祸人间,确实死不足惜。荣树嗯了一声,脱下自己的斗篷,把她严严实实裹住:“别说话,闭上眼睛炼化我渡给你的妖气。”桃花依言闭了眼,静心调息。待她血止住了,荣树才把她抱起来,顺着风向往前走,踩着一地浸了血的松雪,走到血色最浓处,俯下眸子,冷冷睨着地上那一团模糊的血块。他问:“死没死?”语调懒散,漫不经心地。地上那血肉模糊的一团动了动,脸上挨了数刀,面目全非,只有两只眼珠子完整,唇被整个削去,只留两排牙齿裸露在肉里,沾着碎肉血沫,喉咙被割破,她发出沙哑又微弱的声音:“我就知道……知道你会来,所以不敢、敢咽气。”荣树瞧着她,目光凉凉。“有话……有话问你。”荣树把怀里的人抱紧了紧:“说吧,让你死个瞑目。”牙齿张张合合,萧魇被割破的喉咙里不断往外渗血,发不出声音来,她撕扯着声带,血流更汹涌,挤出断断续续的字符:“如果……我当初没有……没有将楚择华抓来你的洞府……你、你会……会有一点欢喜我吗?”荣树勾唇,笑了笑,说:“不会。”他又说,毫不在意地,“一点都不会。”语气里,丝毫不掩饰他的憎恶与不耐。两颗充了血的眼珠子突然定住,瞳孔失焦,然后一点一点涣散,她开始发笑,笑得身体发抖,不停地抽搐,不停地流血。“呵呵呵呵……”好可笑呢。七年前,她婆婆告诉她,他是巫蛊族的万蛊之王,是蚕食千万生命后的产物,没血没肉没心没肝的。她不信,救了他,陪了他七年,杀人放火都帮他做,天真地以为她能不一样,以为能得他一分真心。错了,她错得离谱,婆婆也错了,他不是没血没肉没心没肝,是都一股脑给了楚择华,然后所有其他人,都变成了无关紧要,变成了死不足惜。她笑,笑得满嘴都是血。“你可以去死了。”荣树突然说。瞳孔缩了缩,她僵硬地扭过头去看他。他正小心抱着手里的女子,风吹开了女子的兜帽,他单膝撑地,蹲下,腾出手给怀中的人戴好帽子,又拢了拢她的衣服,这才又把她横抱起来,一连串动作轻柔又缓慢。随后他才垂眼,柔软的目光骤冷,眯了眯眼睨着地上,一句话都懒得多说,抬起脚。萧魇低头,就看见了那只缎面锦靴,踩在了她汩汩流血的心口上,左右移动,重重践踏,浅浅绿色的妖气,钻进她心口的血窟窿里。他的声音像这冬盛的雪,冷得彻骨:“动我心头的人,你死一万次都不够。”她瞳孔骤缩,天暗了。血肉模糊的躯干被挫骨扬灰,然后,风吹来,灰飞烟灭了。荣树低头看缎面的锦靴,沾了血,嫌恶地皱了皱眉,擦在松雪上,紧了紧怀里的人儿,如履薄冰似的抱着她放缓了脚步。“荣树妖主!”他停顿。鸣谷追上去,请示:“妖主,那我家妖尊他——”荣树思忖了,道:“拖到寒冰潭去,小桃花醒来之前,都要用银链子锁着他。”鸣谷闻言为难:“一定要锁着?”他似笑非笑:“随你。”那就不锁着,妖尊老人家他不敢锁。冷不丁,荣树悠悠懒懒地扔了一句:“不锁着,他会杀了你。”鸣谷:“……”他还是锁着吧,万一发起狂来,还能牵制着点。事实证明……鸣谷还是太年轻了,道行太浅了。那是三天后了,桃花就离开了那么一小会儿,就在那一会儿里,寒冰洞的银链子响了几声。正打盹的鸣谷立马惊醒了,怀着又激动又惊喜的心情跑到银链子旁。“妖尊?”“妖尊?”妖尊老人家正被银链子拦腰捆着着,双手双脚也都上了两层束缚,鸣谷瞧了瞧那粗壮的银链子,就把荣树妖主那一番‘不得靠近’的警示语抛到脑后了,凑近了探问:“醒了?”低着头的人动了动,抬起来,睁开一双赤红的瞳子。鸣谷欣喜若狂,对着洞口狂喊:“小殿下!小殿下快来,妖尊他醒——”“砰!”突然一声巨响,鸣谷愣住,话被噎回了喉咙,只觉背脊一凉,打了个哆嗦,缩缩脖子,回头。粗壮的锁链没了,就剩地上一地碎渣渣。鸣谷目瞪口呆,一声尖叫刚到喉咙,咽喉就被掐住了,整个身子被脖子上那只手提起来,他蹬腿挣扎:“妖尊,您、这是——”喉咙上那只手,再加一分力道。鸣谷被掐得白眼直翻,胸腔里火烧火燎的,肺都要咳出来了:“咳咳咳……妖尊……我、我是鸣谷……咳咳咳……”只见凤青那双血红的眸,仍旧没有半分波动。完了,魔性大发,不识亲缘。鸣谷双眼翻白,脸色一点一点乌青,胸腔里空气越来越少,他梗着脖子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串断断续续又含糊不清的字符。“小殿下……救、救命。”心诚则灵吧,可能,鸣谷好像听到了那个犹如天籁般的声音。“青青!”哦,是小仙女来了!半条命快没了的鸣谷胆子就肥了,慢动作似的抬起手,啪的打在脖颈那只手的手背上:“松……松……松、手。”再不松手,他鸟命就没了!鸣谷翅膀都被逼出来了,狂拍:“松、手。”啊!凤青完全置若罔闻,一只手提溜着鸣谷的脖子,就盯着门口,一动不动。小姑娘跑进来了,满头大汗仰着头,说:“青青,松手。”凤青盯着她,目不转睛,五指一张,松开了。鸣谷:“……”咚的一声,屁股着地。这一刻,就是小姑娘开口的这一刻,鸣谷觉得他的拼命挣扎与呼唤渴求都显得那么滑稽是怎么回事,同样是一双赤红的眸子,同样是一个大魔头,为何还有厚此薄彼的区别对待?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勒的,鸣谷只觉得肺都在翻滚,扯着脖子咳得天崩地裂。桃花站到凤青的面前,指着自己:“认不认得我?”他点头,血色的眸子光影浮了浮。她又问:“我是谁?”凤青回答得很快:“桃花。”妖异的眸子木然却又执拗,他一板一眼地说,肃穆又专注地,“我的妻子。”说完,继而,他强调:“我的。”字正腔圆,咬得很重,他自始至终都只盯着桃花,眼里什么都没有,像是幽幽阴冷里,燃着唯一一簇火光,炽热又强烈。不再是往日温润矜贵的模样,入了魔,他冷漠又狂躁,唯独看桃花时,矛盾地纯粹又执拗着。桃花朝他伸手。他立马抓住她的手,紧紧攥在手心里,血红色的眸弯了弯。桃花拉着他走到鸣谷面前:“他呢?”鸣谷抬头:我呢?我呢?凤青目不转睛,盯着桃花,其他的什么都不看一眼,回答:“无关妖民。”无关妖民:“……”是的,凤青入了魔,见人就砍。是的,他还认得桃花,特听她的话,她让砍谁就砍谁,她不让砍谁就不砍谁。怎么形容,就像一头放养的狼,对血腥杀戮极其敏感,就如同本性嗜血,偏偏,这头狼认了一个饲主,就是桃花,就像被抓住了命门勒住了脖子,忠贞又忠诚,对她唯命是从,让他东便东,让他咬谁就谁。这头狼,危险又顺从,矛盾极了。鸣谷见了就躲,再也不去伺候了,他还没活够。萧后来看过了,说是暂时的,魔性何时压下了,何时就能正常了,没压下之前,桃花就得十二个时辰寸步不离地带着他。这几天,凤青与桃花几乎形影不离,不论是她去哪,他都会跟着,他不爱说话了,基本是桃花问他什么他便答什么,从第一天同眠的晚上抱了桃花之后,凤青便不怎么愿意撒手了,不抱就一定要牵着,若是不牵,他会狂躁,会想杀人。七天后,桃花的伤也好的七七八八了,凤青便会缠着她亲热,把她亲得呼吸不过来才会放开她。鸣谷说,这样的凤青,除了危险点,简直就是一只大型家养宠物,还是特别黏人的那种。冬盛后的第八天,正是北赢三年为春的初春时节,流零说,他要走了,再也不会回听茸境。他站在梅园外的雪地里,回头望着十里梅花,很久都没有转身。桃花把凤青拉到一棵树下,哄着他说:“青青,你在这等我,我和师弟有几句话说。”凤青不乐意,但是,他不会忤逆她。他说:“我数到一百,你不回来,”凤青想了想,语气极其严肃,“我就去拽你回来。”桃花笑着点头:“好。”凤青把她拉过去,亲了三下才放开他,看着她走出梅园,然后靠着梅树,他便开始数数。一百下,一下都不能多,她不回来,他就要去她那里把她拖回来占着。走出梅园,桃花回头看了凤青一眼,安抚地对他笑笑,然后走到流零跟前。“去百灵山吗?”流零回:“嗯。”“去了之后呢?”他思索了一下,说:“问问可不可以入赘?”桃花笑出了声:“二白很欢喜你,一定可以的。”流零勾了勾唇,没说话。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哦,大概是这个漂亮的少年不再总是皱着眉头,不再将最干净漂亮的一双眼睛藏在混沌的阴翳下面,像拨开了冷冰冰的一层雾气,豁然清明了,温暖又纯净。桃花对他浅浅笑了:“谢谢你师弟。”“谢什么?”坦坦荡荡地报仇,潇潇洒洒地放下,即便背负了沉重的枷锁,也从来没有丢掉赤诚。桃花摇摇头,没说话,只是温温柔柔地望着他。他说:“我走了。”桃花点头:“保重。”他摆摆手,转身,又回头:“桃花。”“嗯?”他说:“同生共死蛊我拿到后就扔灶里了。”“哦。”桃花并不意外,她信他,自始至终都坚信不疑,所以才敢把利剑刺进萧魇的心口,敢让她死。不是赌注,是坚信。流零背着手,站在梅林外的雪里,他说:“我若不接,那个老妖婆一定会想其他办法。”暗箭难防,他当时想,不如接了这明枪,也好过猝不及防。“我知道。”桃花有些好奇,“那你给我吃的是什么?”流零回答:“我第一次配的药。”“什么药?”桃花也是知道的,有一阵子流零迷上了医术,时常尝试自己配药,只是也时常……时常事与愿违。他有些窘迫:“十全大补药。”难怪那天她拉肚子了。桃花抿嘴忍俊不禁。“我走了。”流零说。桃花挥手相送。流零摆摆手,转身走了,桃花也转身往回走,片刻,又听见脚步声,回头,她看见流零折了回来,径直走到梅树下,双膝跪地,给凤青磕了三个头,一句话都没说,磕完头就起身出了听茸境。三拜,算是谢了师恩,从今往后,前尘过往一笔勾销。凤青看了一眼,就走过去,牵住桃花的手。“他是谁?”凤青问。桃花想了想,说:“你的十八徒弟。”凤青显然对他的十八师弟兴致缺缺,问桃花“昨天晚上我们做过的,我还想再来一次。”迟疑了一下,凤青小心地询问,“两次可不可以?”昨晚啊……桃花红着脸点头:“可以啊。”就目前的情况,桃花真心觉得,双修是最合适又愉快的事情。凤青有点迫不及待,拉着桃花回去,可刚到听茸境,一袭绿影从梅花枝头上纵身跃下,拂掉发间落的花瓣。他没骨头似的,靠着树:“诶!老凤凰。”凤青几乎立刻把桃花藏到身后,本能动作似的。荣树嗤笑了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个玉瓷瓶,扔过去:“给你的。”凤青接了,看了一眼,就扔了。荣树:“……”丫的,他养了好几天的宝贝虫子,自己都舍得吃给老凤凰,这只老凤凰,还这死样子!他压着火气,问正颠儿颠儿跑去捡瓶子的小姑娘:“桃花,他都这般德行了,你要不考虑休了他?”一句话,刚说完,凤青幻了把剑就招呼过来了。娘的!荣树被掌风逼得连连后退,二话不说就捻了把刀。凤青道:“决斗。”荣树哼:“奉陪。”“输了把你的鹿角留下。”这个死样子,和四百年前一模一样,荣树给了个挑衅又狂妄的眼神:“赢了拔你凤凰翎羽给我当簪子。”之后,兵戎相见,两人都不遑多让。桃花:“……”恒古不变的有听茸境的雪,还有相爱相杀的凤凰和麋鹿。没有分出胜负,桃花就把荣树恭送走了,把凤青也拽走了,并且耳提面命:“你不能和他打架。”凤青难得反驳:“为什么不能?”桃花语重心长地说:“你以前很喜欢他的。”为了避免歧义,她强调,“他是你最好的知己。”凤青自打入了魔后,所有认知都来自于小姑娘的不吝教诲,这是他第一次产生了深深的怀疑:“桃花,你说了不骗我。”桃花无辜地眨巴眼,一脸真诚:“我没有骗你啊。”凤青最喜欢她这双明媚剔透的眼睛,是非真假从来没有一丝模糊,凤青肯定:“那一定是之前的我让你误会了什么。”他说,“我绝不可能喜欢那只鹿。”桃花:“……”无言以对了怎么办。那只鹿,分明觊觎他的桃花,绝对是敌非友。凤青决定,以后绝不能让桃花见那只鹿,或者,把桃花藏起来,藏哪里好呢。这个问题,凤青一直在思考,百灵山,山脚的亭子里,女子凭栏而望,远处葱翠里,人影由远及近,她勾唇,莞尔一笑。来了,终于来了。少年形影单只,茕茕孑立,连行李都没有,只有满身风尘,与一双灼亮的眸子,他走得快了些,进了亭子:“桃花跟你说了?”二白倒了一杯早就冷却了的茶水递给他:“没有啊,我不是特意来接你的。”他喝完将杯子递回去,她便又倒了杯给他,语气平常地接了下一句,“我是天天都在这里等。”他不是说了等他吗。她就用最笨的方法,天天来这百灵山的必经路上等。流零目光凝了凝,浮了一层光亮,他放下杯子,绕过半张石桌,走到她跟前:“凤青将我逐出了师门,我无处可归了。”二白仰头,眸子弯了弯:“百灵山人杰地灵,什么都不缺,就缺个压寨夫君,”她站起来,往前走了一步,脚尖抵着脚尖,笑着问,“你要不要试试?”流零低头,便看见了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他张张嘴,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发抖:“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扶着肚子,轻轻地抚着,红了眼眶,却笑着:“怕你不要啊,所以打算偷偷地生,等以后落地了,你就甩都甩不掉了。”“我何时说过不要了?”已有些怒了,他分明问过她,听茸境大婚那日她有没有去过西厢梅园。这只鸟,居然骗他。本来打算来个死缠烂打,听他呵斥,二白无端就心虚了,怯怯地嘟囔了句:“你从来没有说过欢喜我啊。”说完,她就懵了。她说了什么?为什么要幽怨地像个被抛弃了的深闺怨妇?骨气呢?脸面呢?果然,怀孕的女人都是不可理喻又没有脑子的。二白赶紧低头,恨不得把脑袋往地上钻,不敢看对方什么表情,就听到他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不欢喜你,我为何要天天给你蒸包子?”还是那样沉冷又漠然的口吻,不过多了五分怒气,“还是那种最为耗时麻烦的酒蒸包子。”酒蒸包子,一笼得两个时辰。曾经,少年不止一次告诫她少吃点,说是一天马不停蹄地蒸,也填不满她的胃。不过,她死性不改地大口吃包子,虽然老被嫌弃,可回想一下,锅里的包子似乎从来没有断过,她随时随地想吃,便随时随地有的吃。当时少年说,那是他给自己蒸的。可是,每次都还是进了她的肚子啊。下次,他还给‘自己’蒸,还是都被她吃了。二白抬起头,看着少年,笑了,笑着掉眼泪,哭着说:“原来,那包子是你专门给我蒸的。”他说:“我不爱吃包子。”有些别扭地抬手拍她的背,想把声调放软,却有些不自然,“别哭了。”二白继续掉金豆子。他走过去,揽住她的肩,俯身亲了亲她的眼睛。她愣住,眼皮抖了抖,目瞪口呆,只感觉他的气息越来越近,她屏住呼吸,滚了滚喉咙,耳边,是少年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他说:“我们成亲吧。”呆愣了好久……二白重重点头:“好。”流零勾了勾嘴角,又亲了亲她的眼睛。她一边抖眼皮一边说:“不用你当压寨夫君,给你当寨主,我入赘!我倒贴!”她在胡言乱语什么?一孕傻三年吗这是?二白窘迫地把脑袋耷拉下去,听见少年低低的笑声,然后他牵住了她的手。满世界都晴空万里了,二白只觉得春风拂面,心花怒放,跟着少年的脚步,踩着他踩过的路,一起前行。“我的肚子好像有点大,可能是一大窝。”喜上眉梢,她笑着说,“你凤凰一族后继有崽了。”流零摇头:“不是凤凰。”他回头,看了一眼她的肚子,说,“你肚子里是鸟。”仿若挨了一记晴天霹雳,二白懵了:“啊?”“我母亲怀我时,一年才显怀,三年才生下来。”流零耐心又平静的口吻,“而且整个凤凰一族,只有一只母凤凰一胎生了两颗蛋,凤凰子嗣一贯稀少,不会有一大窝,你肚子里这一窝,是鸟。”是鸟……鸟……也是啊,只有百灵鸟族才会这么快就显怀,二白只觉得世界都昏暗了。转念一想,鸟蛋凤凰蛋不都是蛋嘛。孕妇的情绪来得快,去得更快,她笑眯眯地说:“那我们得再接再厉啊。”“嗯。”哟哟哟,小冰山好暖。二白掩嘴,乐得花枝乱颤。鸟族孕期两个月到四个月不等,两个月后,二白生了一窝小百灵鸟,总共七只,七颗十分漂亮的蛋,小巧玲珑,蛋壳光滑又细腻,二白逢人就说,她生的蛋,不是肉体凡蛋,是鸟族未来崛起的希望。整个百灵鸟族:“……”不还是颗鸟蛋,还能孵出凤凰不成。二白给她的宝贝蛋取名小一、小二、小三……一直到小七,小鸟蛋的凤凰爹爹不满意,重新给鸟蛋取了一串十分五彩缤纷的名字,七个蛋依照大小顺序,分别叫小红、小橙、小黄、小绿、小青、小蓝、小紫。整个百灵鸟族:“……”厉害了,我的压寨妖夫!三个月后,流零与二白大婚。那时候,红橙黄绿青蓝紫还没有破壳,说是也快了。桃花去了百灵山吃喜酒,和凤青一起去的。整个山头都喜气洋洋的,不算盛大,却别具一格,一上来就先来了个百鸟朝凤,二白说,这是为了表达她对流零的忠诚与坚贞。桃花看得很激动,不过,凤青好像不太开心,嗜酒的他一杯都没喝,一直闷不吭声地给她夹菜。桃花问:“你怎么不吃?”“你吃。”凤青把剔好了刺的鱼放到桃花碗里,“你吃完我们就走。”很急切的样子,他眉头皱得很紧,红色的眸子颜色也深了几分。“怎么这么急着回去?”凤青低头挑鱼刺:“不喜欢很多人盯着你看。”抬头,红色的眸一扫周围,道,“我会想挖了他们的眼睛。”四座众妖:“……”赶紧低头吃饭,抬头望天,是一眼都不敢往那一桌瞟了。红色眼睛的凤青啊,好奇呀!凤青一眼,杀气腾腾!众人把好奇心全部揣回肚子里。桃花赶紧扒饭,凤青现在的状态,确实不适合待在人多的地方,容易狂躁,一狂躁,他便会格外暴戾。桃花刚吃完,正准备先撤,就出幺蛾子了。“妖主,妖主!”二白还顶着红盖头:“怎么了?”山头的鸟管事中年模样,生得心宽体胖,这会儿脸都白了,结结巴巴地说:“窝、窝没了。”二白问:“什么窝没了?”鸟管事急得一把拍脑袋:“七位小主子的鸟窝,让人给掏了。”二白一听,二话不说掀了盖头,上了妆的漂亮脸蛋都狰狞了:“哪个杀千刀的,居然敢掏我的鸟窝!”流零比她镇定,先让人封锁山头。顿时,好好的喜宴,一团糟了。凤青问桃花走不走。她说稍等,走过去问梅花酥:“酥酥,满满哪去了?”梅花酥也拧眉,忧心忡忡:“张大蟹喊他去行酒令了。”桃花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北赢第一浑花满碰上北赢第二浑张大蟹,山头都能炸了,她牵着凤青,又走到另一桌,问小胖男孩:“张小蟹,你哥哥呢?”张小蟹拿着大鸡腿在啃,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地说:“哥哥说看见了一窝顶顶漂亮的鸟蛋,说要掏来给我耍。”“……”因着梅花酥与二白交好,花满才跟着梅花酥来吃酒的,他跟二白不熟,也不知道她生了七个宝贝蛋。而且,光桃花记得的,花满小时候掏过的鸟窝就不计其数,实属北赢第一掏鸟侠,桃花小时候也皮,屈居第二掏鸟侠,不过后来凤青管她很严,不让她跟着花满出去野,这第二掏鸟侠的宝座就让给张大蟹了。第一掏鸟侠和第二掏鸟侠合体,要出大事儿了!半山腰上,两位掏鸟侠正面面相觑。张大蟹摸了摸手感光滑细腻的鸟蛋,感受一番,说:“看这鸟窝还镶了美玉,甚是豪气啊,不像是低等兽的鸟蛋。”花满也摸了摸,觉得这几个蛋也不是肉体凡蛋,踌躇:“莫非是开了灵智的?”北赢妖族大致分为三类,幻不成人形的低等兽类,幻形却不能修习妖法的普通妖民,最后才是位列七十二族的高等种群。一般,开了灵智修了妖法的妖,生下来的崽,十只里有八九只都是天生妖胎,长到一定年纪就会开灵智幻成人形的。花满是个有道德的妖,他只掏低等兽类的蛋,绝不碰开了灵智的,同是列为妖班,这点基本道德还是有的。张大蟹也是,当下就决定:“那还是快还回去吧。”花满也同意,把鸟蛋又放回镶玉的鸟窝里。突然,鸟窝抖了抖,张大蟹懵:“诶,怎么回事?”花满也大吃一惊:“要裂开了!”他凑脑袋过去看蛋壳上的裂缝,他是胎生,没见过蛋生,觉得不可思议,“这是要出壳了?”随即——“嘎嘣!”一声脆响,蛋壳就破了,一个光秃秃肉乎乎的脑袋钻出来,圆溜溜的眼珠子看向花满,奶声奶气地喊:“娘亲~”花满:“……”百灵鸟族,语言天赋在北赢那是排列第一的,一直被模仿,却从未被超越,精通各族兽语,正是因此,百灵鸟族成了北赢消息网的掌舵族。一破壳就会喊娘,是百灵鸟无疑。随即,又是一声脆响。“嘎嘣!”又一个鸟脑袋钻出来,正好对上张大蟹,奶奶地喊他:“娘亲~”张大蟹:“……”完了,摊上大事儿了!白百灵鸟族的雏鸟,会把第一眼看到的活物认作娘亲。完了完了,掏了一窝便宜儿子女儿,花满和张大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想丢掉……别再破了!然而,破壳之势,势如破竹。“嘎嘣!”第三只露出了脑袋:“娘亲~”这一只认了花满当娘。“嘎嘣!”第四只露出了脑袋:“娘亲~”这一只也认了花满当娘。花满:“……”花满拔腿就跑了,身后一群小奶鸟叽叽喳喳地直喊娘,没长毛,飞不动,肉乎乎地打滚,好不可怜,可是请原谅他的懦弱,不能当三只鸟的娘,四只更不行,得逃!张大蟹也想遁的。“嘎嘣!”又钻出来一只,对着张大蟹就脆生生地喊:“娘亲~”第五只认了张大蟹当娘,这是张大蟹第二次当娘了,那心情……百抓千挠。“嘎嘣!”第六只又跟着破壳了……正巧,一群人从远处追过来了,领头的女子一身大红的嫁衣,怒气冲冲地喊:“掏鸟贼,老娘要弄死你们!”第六只奶鸟看过去,扑腾了两下还没长毛的翅膀,欢快地喊:“娘亲~”终于认对了一次,二白眼泪都快出来了,心肝宝贝地把她鸟宝贝抱进怀里,一边下命令,把掏鸟賊拿下。花满和张大蟹赶紧逃窜,五只认了娘的雏鸟一声一声娘亲呼唤着,听在二白耳里,简直挖她的心。那场面,鸡飞狗跳。“嘎嘣。”第七只蛋在一片吵闹声中破壳了……正好,一双乌黑亮丽的眼珠子对上了桃花好奇的眼睛。脆生生的:“娘亲~”桃花:“……”她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当娘了!桃花瞬间被萌化了,恨不得把这只肉乎乎的东西搂进怀里疼爱,不过凤青拉着她不让她过去。流零走过去,一只一只鸟提起来,揣怀里。二白追着花满打。“娘亲!”“娘亲!”“娘亲!”“……”流零怀里那几只,看着花满哭得声嘶力竭,恨不得立马扑进‘娘亲’的怀里去。多亏了二白这几个月细心教导,这一声声娘亲,叫得是字正腔圆。二白:“……”今天她不弄死这只兔子,她就不是好鸟!二白拔了头上的凤钗,逮着花满就扎。花满上蹿下跳,哀嚎道:“桃花,救命啊!”他一只手刚搭到桃花的肩膀——凤青一股真气打过去。他眼睛冷得能杀人:“别碰她。”花满如遭雷劈,一动不动了,半天吹了一口热气,抖抖脸,头发就疯狂往下掉……他的兔子毛,全部连根震断了。花满:“……”他躺地,生无可恋了。他的兔子毛,曾几何时,还是凤青给他治的,如今,他一掌又全部震碎了,真是……有也凤青,无也凤青。然后,花满就晕过去了,生生挨了二白一簪子都没有醒。张大蟹也好不到哪里去,被他家太上皇捆了抽了好一顿。一盏茶功夫后,花满醒了,但一副生不如死的表情,梅花酥说了足足十几遍,不会嫌弃他没有兔子毛都没有用,花满已经没有‘求生意志’了。最后,还是梅花酥再三道歉,二白才没有揍他,三只小鸟妹妹四只小鸟弟弟都被流零抓回去再教育了,小鸟们冲花满、张大蟹和桃花‘哭天喊地’地叫着娘亲娘亲……好端端的大喜之日,生生演变成了一场‘骨肉分离’。回听茸境时,月儿已圆,初春的风微凉,凤青背着桃花下山。她趴在凤青背上,懒洋洋地。“青青。”“嗯。”桃花把脑袋窝进凤青肩窝里,声音甜软,在静谧的夜里,有些回声,她说:“二白家的小鸟宝宝好可爱。”凤青道:“很吵。”他的语气,很不喜欢的样子。桃花又说:“生得很漂亮啊。”凤青回:“没长毛。”语气,冷冷硬硬的。桃花有点泄气了,歪着脑袋看凤青:“你不喜欢?”他毫不犹豫:“不喜欢。”“可我喜欢啊。”凤青就不说话了。桃花有点丧气了,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凤青对子嗣都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那怎么行,她还要生一窝啊。桃花便亲了亲凤青的脸,哄着他说:“我们也回去生一窝好不好?是凤凰是人都可以。”凤青思考都没有思考一下:“不好。”说完,他又改口,“凤族子嗣单薄,哪有那般容易生。”可流零却一次下了七个啊,她和青青这么多次都没中……桃花漂亮的小脸就垮了。凤青舍不得她生气,站着不动,用脸去蹭她,软着声音说:“你若是很喜欢,我可以把那七只雏鸟偷来给你养。”他顿了一下,又说,“不会让别人知道,你可以偷偷的养。”桃花:“……”她才不想养别人家的崽!桃花气呼呼地说:“青青,我今天不跟你睡了。”“不行。”凤青义正言辞,“我们要双修。”双修都那么多次了,也没生出小凤凰!桃花突然不想理凤青了,她要反思,是不是频率不够?还是姿势不对?或者是时间地点不对。凤青哄她:“桃花,乖。”不乖不乖!她要回去向二白讨教,到底她是怎么一举得七的。凤青拿她没办法,把她放下来,吻她,吻到她身子发软,就特别乖了,子嗣便先抛到脑后了,双修为先。四个月后,凤青的眸色褪了红,不会动不动便打打杀杀了,不过,荣树除外,两老还是见一次打一次。五个月后,鸣谷和灰猫的大女儿灰筱序坠入了爱河,一天恨不得十封八封书信。六个月后,凤青问鸣谷,他的鹿角泡酒埋在了哪,鸣谷激动得眼眶都红了,妖尊老人家终于正常了,终于认出他来了。他给灰筱序写了封信,内容是:家里的老人身体好了,我择日来看你。诶,好一段轰轰烈烈的黄昏恋。这日,鸣谷收拾了几件细软,就去人族了,他刚走,听茸境就来客了,这么来去自如的,还能是谁,隔壁云渺山的邻居啊。隔着两棵树的距离,凤青睃他:“你又来做什么?”语气不悦,只是眸光,温和。荣树好整以暇地挑眉看他:“认得我了?”凤青笑道:“你的鹿角真丑。”春盛时期,鹿角生得快,荣树便露了出来,吸收吸收日月精华。荣树笑骂了句,不在意地顶着一高一低的两根鹿角,大喇喇地走到桃花面前,旁若无人地跟她咬耳朵:“桃花,春盛了,莫忘了。”春盛了,他种的蛊可以给凤青服用了。嗯,不是他舍不得这老凤凰受这剔骨之疼,他是舍不得他的小乖徒弟跟着受疼。桃花有些神采奕奕,开心地说:“一直记着呢。”荣树摸摸她的头:“明天来云渺山,教你种催魂蛊。”“好。”无视凤青那张冷峻的美人脸,荣树摆摆手,朝桃花飞了个媚眼,背影便消失在漫天纷飞的梅花里。随心所欲地来,洒脱干净地走。荣树一贯如此,一袭绿衣,恣意而孤傲地守着听茸境外的一座山头。凤青突然想起他乔迁宴那日,他问他,是否一定要定居于此,荣树当时喝了许多酒,有几分微醺,笑着说:你守着她,我守着你们啊,日子太长,不同你打架,我怎么过呢。凤青把身侧的小姑娘抱进怀里,嗓音低低:“也许你说的是对的。”桃花回头看他:“什么?”“知己。”凤青指着那漫天飞雪里模糊的一抹绿色,说,“算他一个。”也只有一个。他的小姑娘看得透彻,他啊,可能真的喜欢这头鹿。他想,如果他七百年前没有入魔,大抵也会活成荣树这个样子,肆意又孤独地游荡着。“桃花。”“嗯?”凤青扶着她的腰,让她转过身来,拂了拂她的脸,看着她,却没有说话。桃花往他怀里挪了挪:“怎么了?”凤青低头,下巴抵着她额头,任声音被风吹走,他抱紧她,在她耳边低语:“我参了千年的佛法,却未曾洗去过怨恨,我恨凤凰一族,恨飞禽六族,恨我这双沾满了鲜血的手,甚至痛恨我的天赋与身体里这颗不死不老的凤凰心脏。”他轻叹,“佛早就救不了我。”别人不知道,凤青却骗不了自己,他参得透万千经文,也渡不了自己,他生来历劫,拥有多少天赋异禀,便要背负多少磨难跌宕。没有放下屠刀,所以,佛也弃了他。他说:“是你救了我。”若他不幸,与她交错,他定要万劫不复。所幸,遇见了她,用了千年的等候。桃花笑:“那你要以身相许吗?”“要。”凤青俯身,亲吻她,在漫天飞雪的梅树下,花落了满地。听茸境的雪,千千万万年里,日复一日。煮酒赏梅,冬去春来,他与灼灼十里梅园相伴,择一朵芳华,与星辰同辉。------题外话------还有桃花生凤凰的番外,荣树的番外,梨花与胖鱼番外,不定时更新。推荐我新书《暗黑系暖婚》(正月十五后更新,QQ阅读暂时没同步,等两万字后搜我的名字就有了)别人是怎么形容他的,公子如玉,矜贵优雅,呵,那是那些‘别人’没有看见过他拿着手术刀剖尸时的模样,那时他的一双眼啊,被血染得通红通红。他说:笙笙,若是能选择死亡的方式,我希望死在你身上。她没有这么爱过一个人,愿意陪他堕入地狱。他没有这么爱过一个人,愿意为她放下屠刀。备注:本文治愈暖宠风,1v1双处,摇滚巨星和天才医生的互宠日常,讲述一只变态黑化美人医生是如何‘温润如玉’地将神坛巨星拉到地狱一起……滚浴缸的荡漾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