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证明通常会定义前提条件，如果前提条件的定义错了，那么后面所有的工作都没有意义。沈顺声望去，质疑者乃是闫教授。闫教授何许人也，他的名牌写着“湖大闫刚教授”字样。沈并不认识闫教授。国数学圈子不大，数论圈子更小，却也不是每一位专家学者，沈都识得。本着友好交流的原则，沈以讨教的语气问到：“闫教授，愿闻其详。”闫教授淡淡一笑，开始阐述他的理由：“沈你的这份报告，方程2决定的曲线的整点个数是由k的素因子的个数决定的，请返回一页。”沈翻到一页ppt，等待闫教授下一步的阐述。“对于这个丢番图方程，我做过长达8年的研究，普遍的看法是，如果于0.1，由威廉-琼格伦的经典理论可得，方程只有正整数解（x，y）=（1，1），这与沈你设定的前提条件有一定的差异。”闫教授说话的语速较慢，他戴着金边眼镜，给人一种温尔雅的印象。“这……”在这间会场参会的周雨安露出疑惑表情，他记不清琼格伦经典理论具体讲的是啥。普通人有时会觉得怪，数学家为什么能记住那么多数学公式、定理、假设、推论？数学家们会不会记错？琼格伦定理跟杰克琼斯定理会不会记岔了？当然，数学家也会犯错，也会记岔了。只不过他们的记忆力强于常人，加每天都在研究数学，犯错的概率较低罢了。即便是记忆力再强的数学家，也记不住全部的数学公式、定理、假设、推论，所以数学家们通常会选择一两个，最多不超过五个的主攻方向，专攻几支。威廉-琼格伦是挪威数学家，名气不大，他留下的琼格伦定理是数论领域丢番图方程分支偏冷门的一个定理。如果不是天天跟数论打交道，潜心研究丢番图系列方程，算是燕大数学系的高材生，也有可能记不住琼格伦定理的具体性质。如说周雨安。国数学家大会这种高端会议，参加研讨的时候拿本数学书查询公式定理，是十分丢人的事情。周雨安学过数论基础，学了一个学期，他们数学系学生都得学这门课程。已选择微分几何为depth的周雨安，记不住冷门的数论定理很正常。欧叶对数论很熟悉，她记得住琼格伦定理，但她身体不好，在酒店休息，没来交流会现场。周雨安是旁听者，没有资格发言，带他进入会场的孙二雄倒是有发言资格。孙二雄毕竟在数学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他能理解闫教授的观点。“这个姓闫的教授，莫非是想让沈下不了台？”孙二雄眉头皱起，思索对策，想帮沈解围。然而孙二雄多虑了。略作思考之后，沈潇洒自若的对答如流：“首先，我完全赞同闫教授的观点，琼格伦定理在此处是适用的。实际在我的第一版论，我用到了琼格伦定理。”“思来想去，数易稿件，结合燕大数论专家、普林斯顿相关研究者的意见和建议，我终于下定决心，在第九版论稿重新定义图厄方程。”“在此定义，如果对于某个k＞等于0，u2k+1是一个平方数，则u1也是一个平方数。这和闫教授的观点并不矛盾，也感谢闫教授的真知灼见。”沈平静的陈述，不骄不躁，坚持自己的观点，同时不否定闫教授的看法。这时有一位青年专家发表意见：“沈重新定义图厄方程为前提条件，这没有任何问题。我看过沈发表在ja的沃什猜想证明原，重新定义图厄方程的铺垫看似繁杂，但从全局考虑，磨刀不误砍柴工，所有的解可由（u2k+1，v2k+1）给出，反而提高了全的精度，减少了不必要的重复论证。”沈望向这位青年专家，三十四五岁的模样，头发浓密，浓眉大眼国字脸，他的名牌印着字样“华科大苏以教授”。嗯，苏教授是个明白人，赞一个。沈并不认识苏教授，但苏教授带给沈的第一印象非常好，同道人，值得结识。孙二雄看着苏教授笑了笑，小苏你该回燕大了吧？苏教授跟孙二雄有个不易察觉的眼神交流，老孙你还是这么胖，看来燕大的待遇不错。周雨安作为旁听着、学习者，虽没太听明白沈、闫教授、苏教授的一番论道，却敏锐的发觉了孙二雄跟华科大苏教授之间必然有历史渊源。周雨安的观察力敏锐而准确，苏教授从本科到博士全是在燕大数院读的，现任教于华科大。有燕大背景的苏教授有理有据的支持沈，他正在做的工作，类似于给沈的作品作注解。与会专家学者这个问题再也没有异议，沈的阐述+苏教授的注解非常完美，没有任何破绽，沈重新定义的图厄方程是证明沃什猜想的必要前提，不可替代。闫教授礼貌客气的说到：“我持保留意见，请沈继续作报告。”沈微微一笑，进入后续的报告环节。知识分子之间的辩论不是泼妇骂街，赞同或者否定他人的观点，必须论据充分、逻辑清楚。沈关于沃什猜想的证明已在四大数学期刊发表，他刚获得陈省身数学奖，风头正劲。面对质疑，沈完全可以来一句，你行你，你之前用了8年时间做研究，咋没成功证明沃什猜想？但沈不能这么说，他是高级精英，即将晋升数学大师，须具备大师风度。大师风度是什么？优雅从容的征服你。沈优雅从容的继续作报告，他是通过普林斯顿数学大佬组织考验的人物，普林斯顿数学系本科生的数论教材因沈的一个证明而修订。这个事情沈没有说，自己说出口没意思了。等普林斯顿的新版数论教材出版，白纸黑字，大家自己研究呗。“在这里我使用了代数数的有效逼近，各位都是专家，我不赘述引理证明了，直接讲重点。”沈一路讲解到报告的后半段，大多数与会专家频频点头，赞不绝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