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暮笑道:“可不是么,那天宝儿把你救回来后……哦,就是犬子,再隔天我去县城的时候见满大街都有官差和当兵的在找你,连咱们乡里也来了不少在打听你,我这才知道是这么回事.”徐子桢长长地松了口气,官差都发动起来找自己了,那看来赵构已经脱险无疑,布了那么久的局总算有了个好结果。\\张暮又补充道:“哦对了,好像除了官差还有不少人在找你,光看样子凶神恶煞的不象好人,而且有的还不象是咱们宋人。”徐子桢心里一暖,他知道这些必然是他的神机营兄弟,在这一刻他忍不住心急了起来,恨不得立刻找到他们,告诉他们自己还活着。“张大哥,那你可曾……”徐子桢犹豫了一下,想问张暮有没有告诉他的兄弟们这个消息。张暮道:“大名府内难说没有金人的细作,在没有确保你安全之前我不会将这消息透露出去。”一个朴实的乡民居然有这样的睿智与沉稳,也算是难得,徐子桢自觉惭愧,这点连他都没想到,万一被兀术知道他在这里,怕是很快就有金人追来了。宝儿在旁插嘴道:“大叔,您先放心在我家养伤便是,我给您跑一趟大名府报个信,您跟我说找谁就行。”徐子桢摸了摸他的头,笑道:“那可真谢谢你了。”宝儿憨憨一笑,显得很是腼腆,只是他刚要说话,却听外边传来一阵砸门声,伴随着不耐的喝声:“开门!”张暮从窗里往外看去,只见门外隐约见得到几顶金兵的帽子在晃动,顿时脸色大变,失声道:“不好,金狗来了!”徐子桢吃了一惊,这里现在是宋金交界处,金兵会出现并不意外,只是他现在刚醒来没多久,重伤在身几乎还无法正常走路,这时候被金兵发现那根本没法逃。张暮腾的站起身来,将徐子桢扶起,宝儿在旁边帮着手,快步来到屋后,这里是块空地,摆着石锁刀枪等物,看着象是张家父子平日里练功的地方,宝儿不等招呼就跑到一个大石磨盘旁,用力一扳露出一个地窖来。两人将徐子桢小心地扶了进去,张暮让宝儿也钻进去,沉声关照道:“宝儿,照应着点你徐叔,等会儿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准出来,知道么?”宝儿的脸有些发白,但还是咬牙点了点头,张暮再用力将磨盘回归原位,这时门外砸得更重了,伴随着怒骂声:“快开门!再不开老爷就砸了!”“来了来了!”张暮高声应了一下,快步跑了出去。徐子桢忍着胸口的疼痛窝在地窖里,屏着呼吸不敢作声。大门终于开了,门外是五个金兵,已是满脸不耐烦,一个金兵当头就是一鞭子抽了过来,喝骂道:“怎的这么久?”张暮躲闪不及脸上被抽了个正着,一道血痕顿时显现,他强自忍着怒火,躬身赔笑道:“小人正巧在出恭,老爷恕罪。”一个金兵斜睨了他一眼:“有这么巧?怕是你家里藏了什么人吧?”张暮一脸惶恐:“没有没有,小人家徒四壁,老爷若不信进去看看便知。”几个金兵推开他闯进了门,一进来就见院子里总共只有三间屋子,老旧破败,几人不容分说先踢开一间看去,只见屋里只有一个板床,旁边有个桌子,除此之外再没别的摆设,根本藏不住人,东头一间则只是个灶间,除了两捆干柴和一口铁锅也再没别的东西。张暮并不急,刚才把徐子桢扶进地窖时把他的被子也一起卷了过去,就算去最后一间看也发现不了什么。几个金兵一脚踢开最后一间,一个金兵只扫了眼就没了兴趣:“走吧,下一家。”“等等。”一个看着象领头的金兵忽然摆手喝住其他几人,跨步进了屋,张暮忽然有种不妙的感觉,视线偷偷转向屋门背后,在那里有一把朴刀,刀口磨得锋快。那金兵进屋左右看了看,问道:“你家几口人?”张暮道:“就小人与犬子两人。”那金兵点点头,忽然走过去在床板上摸了一下,顿时脸色一变,转头指着张暮喝道:“这床板还是温的,说,在这里睡的人去哪了?”张暮一惊,却强笑着辩解道:“这屋是小人犬子所住,这会儿不知他跑哪儿去疯了。”那金兵脸色阴沉,喝道:“还敢胡说?方才我分明见你正屋里的床上有两个枕头,怎么你儿子又睡这屋来了?给我拿下!”其他几个金兵呼啦围了过来,张暮猛的后退,一脚将门踢得关了起来,手一抄将门后的朴刀拿在手,脸上那种卑躬屈膝的模样已不见分毫,有的只是愤怒与疯狂:“既然好话不听,那就把狗命留下吧!”……徐子桢紧咬着牙,缩在地窖内一动不动,他的额头上已满是冷汗,地窖外刚才似乎传来一声怒喝,但接着就再没了声音,也许是石磨将声音都隔绝了去,但越是这么安静就越让他感到紧张与不安。黑暗中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徐子桢即将忍不住要冲出地窖去一看究竟的时候,外边传来了一声虚弱的呼唤:“宝儿,出来吧。”宝儿早已按捺不住,听见声音一跃而起,从里边将石磨用力慢慢挪开,光明再现,阳光洒落下来,徐子桢不禁眯了眯眼睛,但还没等他睁开眼就听宝儿带着哭腔的大喊:“爹!”徐子桢大惊,再也顾不得胸口的疼痛,挣扎着扶住地窖内壁爬了出来,在他看见眼前的情景时不禁呆住了。只见从自己刚才住的那间屋子门口到地窖旁边的地上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血迹,而张暮正靠坐在石磨边,一手捂着肚子一手轻轻抚摸着宝儿的脑袋,脸上露着宠爱的笑容,眼中却依稀藏着一份浓浓的不舍。“张大哥!”徐子桢一咬牙从地窖里爬了出来,怀里的东西都还在,他伸手摸出一个小竹筒,那是卓雅给他的上好的刀创药,“快,宝儿快给你爹上药!”张暮笑着摇了摇头,捂着肚子的手放了开来:“我这口子太深,上药也没用了。”徐子桢象被雷劈中了一般,怔怔地呆在那里,张暮的肚子上有一道刀口,几乎横着将他切了开来,一大截肠子流在外边,身下已是一大滩鲜血,眼看是活不成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