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极入住了穆城旅馆,算是在长途之后略作休息。房间在三楼,不大,但还算是干净。此处远离都市,空气尤其新鲜,带着冰雪与山间冷冽的味儿,从半开的窗外吹来...夏极仰面躺倒在软软的床上,一股疲惫从这躯壳里传来。过了一会。忽然墙壁上生出些异响。夏极侧目。只见原本贴着浅色繁花壁纸的墙壁上,开始渗出黑色的血液,滴答滴答滴答,一滴一滴落在了木地板上。楼下的喧闹声消失了,空气变得冰冷而刺骨。夏极依然躺着,倾听着这诡异的声音,就如听着下雨。没多久...“雨”停了。墙壁上的血液如同凝固了。所有的壁纸上绘着恐怖的血痕,好似诸多染血尸体在这壁面上被随意拖动过。侧头看了看血液的地面。夏极眯了眯眼,一个翻身,半蹲下来。黑色血液构成了一行字:“你吞了第九殿阎王,白阎王受罚,正在被剥夺一切,魇群审判,她将被流放去时间长河。所以你可能要在这个世界多待些时候了,记住,不要被任何咒怨发现。我会再来找你的。”字迹上血迹如晨露颤摇。刷!!刹那之间。喧闹声又如常了,那如隔水雾般的感觉消失了,浓黑的血色文字同样消失了,一切都如是幻觉。夏极静静抚摸着地板。试探着在意识群里问了一声。但无人回应。拳头死死握紧。夏极神色虽然平静,可是双拳的紧握却显示出了他心底的情绪波动。强者最忌因果。虽然不知道时间长河是什么样的地方,但能够流放阎王的地方...一定是绝地。白阎罗替自己受罚...夏极平静的瞳孔里闪过了一丝暴戾,他直接开始询问体内的阎罗:“时间长河是什么地方?”灵魂里的躯体中。第九殿阎罗诡谲的声音飘渺着传来:“时间长河?看来白阎罗为了你受罚了...其实无论你放不放,我都不会死去,你没有能力把我从这里抹除,对我而言,无非是时间的问题。我等得起,你呢?所以,不如你我做个交易。”第九殿阎王虽然被困,虽然起初经历了疯狂和慌张,但此时已经平复了下来...“我带你去时间长河,甚至帮你,而你...只需要把你身体里的秘密交出来就可以了。我知道你吞噬了怨层的流而无恙,并且从中获取了力量...我要的就是你这个秘密。你能困住我,让我力量才生出就消失,也是这秘密所致吧?我可以用合约,用一切来保证我们的交易公平进行...”阎罗的声音平静,但却压抑着贪婪。“如果你不同意,也没关系...我会收敛我所有的力量,不再挣扎,你要关着我就关着我,关一千年,一万年,十万年,都没关系...怎么样?白阎罗,应该是对你很重要吧?或者说你们也有交易?她即将为你牺牲了很多,难道你一点都不愿意付出么?”见到夏极沉默。第九殿阎罗又笑道:“一旦跌入时间长河,就会被冲至再无法返回的地方,而长河里的土著可以在长河边轻易狩猎任何存在,被它们抓捕...你猜猜会如何呢?我们是不会死,但却会被从时间里抹去,而进入永远不死、绝对静止的空间里。到那时候,她就再也回不来了。”说完这些。第九殿阎罗收敛一切力量。而夏极也感到自己体内的所有能量冲击都消失了。真气再无增加。祖巫之体的进度停在了(43/100)的地方。“哼!”夏极唇角微微动了动,勾出一些狰狞,“你猜对了,我是在吸收你的力量,等我完全消化了你,我会自己去救她。她在时间长河里,我就去长河里把她带回来。”一阵嘲笑声:“可是你根本拿我无可奈何,除了关住我,你还有其他办法么?”“你真的这么认为么?”夏极笑了起来。闭目,心念一动。龙气疯狂向着他的胃部涌去。龙气包裹了第九殿阎王。后者愣了愣...阎王都快忘了这货是一条龙。璀璨的金芒将他团团包裹。哧哧哧!!无数粘稠的罪业火焰里攀爬、藏蛰着鬼潮,分出诸多层次,向龙气金芒抵抗去。这是一种近乎于本能的反应。就如点燃纸张,纸张就会燃烧。就像地震了房屋就会坍塌。就像风从远方来了,头发就会被吹起。真气开始重新飘红。“哼,哈哈哈哈!!”夏极左手五指分开,插入头发,掌心在额前贴着。“我还有其他办法么?我还要其他什么办法么?真是需要想想,再想想啊哈哈哈!”第九殿阎罗咬了咬牙,撤回罪业火焰,刹那间被金芒淹过...但仅仅支撑了片刻,它就再度撑起了火焰,显然狼狈无比:“该死,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你和我所认识的龙,完全不同。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啊啊!!”他无法说话了。因为夏极发泄般地把所有的龙气,甚至头发上的龙气全部压入了胃部。此处是人间,龙气有着夸张的增幅,而魇气则是削弱了许多。此消彼长...第九殿阎罗苦苦支撑,已经只能说着“该死该死”这样的话了。咔...旅馆的门被推开了一条缝。但那推门的手却敲了敲门,轻声道:“是我,你怎么连门都不锁。”夏极从躯壳的灵魂的本体里撤回念头。世界一瞬间恢复正常,他望了望门的方向道:“尼禄。”门打开。娃娃样的少女穿着宽大的白羽绒,双手缩在袖子里,一脸红润,抹着唇膏的红唇轻抿着,然后勾起星月般的弧度:“好冷呀,好冷呀...夏元,我们下去吃火锅吧,吃完了正好逛街为你买些用品,然后再策划下登山。”她似乎已经做好了一切规划,很贴心。夏极感受着体内的正常,疯狂的用龙气压榨着第九阎罗。这种举动,让他整个人都陷入之前的暴戾里。如果再一个人待下去,说不定会失控。“你刚刚是不是在笑?笑的很可怕的样子...”尼禄忽然道。夏极随意道:“没什么。”尼禄笑道:“你是不是把自己想成什么动画里的人了呀,我在过道上都听到你的笑声,真的挺像那些反派得逞时的笑...”她自来熟地上前拍了拍夏极的胳膊,目光如水,望着夏极,捂嘴笑着:“喂,没看出来嘛,你还有这样的爱好。我去外面等你,快点哦。”尼禄转身,神色忽然变了,微笑消失了,有些黯然。显然刚刚那笑声让她想起了什么。似乎原本战场上,极乐净土的那位挚友也是如此疯狂的笑着。只可惜那位挚友因为力量而发了疯,最后不得善终...那挚友是真的疯狂。而这位学生样的秀气少年,却是在模仿。人就是这样,他所憧憬的,却是别人想着逃开却逃不掉的宿命。这一刹那,尼禄眸子里闪烁过深邃的悲哀。她就如强者回归了凡人的世界,而总忍不住缅怀些什么。算了...她很快从这回忆里挣脱出来,站在门口,望着自己的棕色小靴子,轻轻别着手,踢着旅馆毛毯上的山峦花纹。花纹上一小撮红地毯的绒头如红色的草,被踢得来回摆着。...两人都是肉食动物。火锅两边对坐着,点了许多肉。而蔬菜却是一份都没有。疯狂开吃。片刻。“舒服啦。”尼禄面色更加红润,一双眼睛如会说话,“是不是很惊讶我能吃这么多?”夏极摇摇头:“不惊讶。”尼禄笑了起来。面前少年把天聊死了,这可真是有趣,她在之前的环境里,哪个不是人精,这种情况几乎是从未遇到。如今却是很亲切。是个有些冷淡,但却老实的男孩子,有着自己的故事。尼禄忽的眼珠转了转,伸手又叫了两杯当地的野果酿雪酒。雪酒度数极高,但入口却如这边境的冰雪,冷冽刺骨,入喉之后,也没有燃烧的感觉,而是冰冰凉凉,好似连灵魂都要冻僵。尼禄想发生点什么。她需要一个胸膛,也需要一个怀抱。而眼前这个少年,就是她的选择的普通生活。在她看来,这样的老实孩子平时压抑着,一点酒就可以引爆他们的所有,然后将彻底放开...今晚注定疯狂。黄昏般灯光下的尼禄很美。她托腮侧头,将一杯雪酒递了出去:“夏元,这是当地的美酒,我保证你在这世界的任何地方都不会再喝到这酒了。”夏极道了声谢,接过酒。酒杯是收敛酒香的内宽外窄的玻璃杯。轻轻碰响。两人相视笑了笑。然后分别饮下。尼禄想吃点菜再喝,却没想到对面少年居然一口气全喝了,她自然也不甘示弱,便是全喝了。夏极只觉自己躯壳有些飘浮,如坠入了冰窟,但呼吸却更加畅快,显然这躯壳并不擅长饮酒。他抬手。服务员停下。夏极道:“再来两杯。”忽然他想起了对面的少女,于是问:“尼禄,你还喝么?”娃娃样的少女看着对面少年双颊通红,显然酒精上头了,不禁笑道:“好呀好呀,你喝多少我喝多少。”夏极想了想道:“那先来八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