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郡黄河码头,四万隋军驻扎在码头北侧的旷野里,驻扎整齐的大帐一座接着一座,一望无际,从北海郡调来的数百艘战船停泊在黄河内,桅杆如林,十分壮观,但九艘横洋舟却不在其中,它们暂时留在了北海郡。此时已是二月中旬,黄河已经完全解冻,河面上刮着东南风,非常有利于船队逆水西进,粮草和物资都已准备就绪,就等张铉一声令下,大军将拔营出发。但张铉还在耐心等待,他在等待斥候的消息,毕竟出兵黎阳仓是天下人瞩目的大事,他必须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这是张铉的一个人生体验,任何事情都会出现机会,关键就看自己能否抓住一瞬而过的机会,但当机会还没有到来时,他就得学会耐心等待,或者,也可以主动创造机会。清晨,黄河岸边,张铉站在一座山丘上注视着波澜平静的黄河,虽然隋朝的黄河水量要比后世大得多,也没有后世那么浑浊,但因为中原地区发生了严重旱灾,也很大程度上影响到了黄河的流水量。黄河水量明显减少,现在应该是春汛之时,但两岸却露出大片河床,不过饿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流量比往年少了一半,但还是勉强能行驶两千石以上的战船。望着干涸的大片河床,张铉叹口气对房玄龄道:“看来今年的旱情非常严重,中原地区将发生巨变,青州将是灾民们的向往之地,我们必须要充分做好迎接难民潮的准备。”“大帅放心吧!有韦长史亲自坐镇齐郡,数百名官员协助,以及上万士兵出力,应该问题不大。”“救灾地点及物资准备充分了吗?”张铉回头问裴弘。裴弘是青州军的仓曹参军,他之前一直在协助韦云起准备应对灾民的各种物资,具体负责各种救灾物资的运输以拨付。裴弘连忙道:“启禀大帅,这次救助灾民将在济北郡的范县和寿张县,鲁郡的任城县和平陆县以及东平郡的须昌县、宿城县等六个县建立七十二个救灾点,已调动了二十万石粮食和十万匹布帛,另外我们还准备了两万顶大帐,在短时间内可以救助百万灾民,如果灾民再继续增加,我们再追加调运二十万石粮食和两万顶帐篷。”张铉默默点头,灾民一定会尽力救助,但他也感到肩上巨大的压力,他们虽然东拼西凑有了七十万石粮食的库存,但百万灾民一个月最低就要消耗十万石粮食,面对庞大的难民潮,七十万石粮食却又显得并不多,只有黎阳仓的粮食才能缓解一点压力,这次他夺取黎阳仓势在必得。这时,十几名巡哨骑兵疾奔而至,为首骑兵在马上躬身道:“启禀大帅,黎阳仓王将军有急信送到!”张铉大喜,机会果然来了,他连忙道:“速带信使来见我!”一名信使被带上来,向张铉行一礼,“参见招讨使将军!”“黎阳仓情况如何?”张铉关切地问道。“启禀将军,卢明月的军队开始运土填护城河,形势危急,王将军恳请张将军救援黎阳仓!”说完,信使将一封信呈给了张铉,张铉看完了王辩的求救信,又将信转给众人一观,他对信使道:“我既为河北招讨使,救援黎阳仓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我会立刻起兵,最迟三天后抵达黎阳仓。”张铉随即令道:“传令大军收拾营帐,准备出发!“他又对一名亲兵道:“速去召尉迟将军和水军周猛将军来见我!”尉迟恭在高唐县,需要至少半个时辰才能赶到,刚刚被提升为水军雄武郎将的周猛快步来到张铉身边,他单膝跪下行礼,“参见大帅!”“周将军请起!”张铉令他起身,对他嘱咐道:“这次我率军西征,最不放心的便是青州六郡,我已在济北郡和鲁郡各驻扎了一万军队,应该能抵挡瓦岗军的偷袭,但河北窦建德和高士达我就只能依靠黄河天险来阻挡,你的水军将肩负重任,从今天开始黄河施行禁航令,严禁任何船只出现,你听从尉迟将军的指挥,我对你只有一条命令,任何南下的可疑船只,给我直接撞沉!”“卑职遵令!”这时,尉迟恭也匆匆赶来,他正好在前来黄河岸边的途中遇到张铉亲兵,这次尉迟恭不随军出征,他率一万军镇守高唐县,严防高士达和窦建德的军队南下。尉迟恭向张铉行一礼,张铉拍了拍他肩膀,语重心长对他道:“我刚才已经给周猛将军说了,他的水军将全力配合你,一旦窦建德或者高士达出现异动,就立刻乘船南撤,不可轻敌,不可侥幸,不可贻误,清河郡的一万军队绝不能被对方围歼,你记住了吗?”“大帅的嘱咐俺铭记于心。”张铉又缓缓道:“北海郡我就托付给你了!”“俺明白!”一个时辰后,三百艘满载着粮食物资的大船开始离开黄河岸边,张开船帆向西驶去,张铉则率领四万大军轻兵简行,浩浩荡荡杀向黎阳仓。.......黎阳仓的填河行动仍然在如火如荼进行,短短五天时间,卢明月的军队便已经填河两百丈,泥土已堆积到距离城墙约三丈之处,为了防止城头滚木礌石的伤害,贼军士兵便没有继续推进,后面垫上木板便可以攻城。即便如此,卢明月的军队也付出了上千人伤亡的代价。黎阳仓的反击手段主要是弓箭和床弩,但收效不大,主要是参加填河的士兵,每人都背负了一面大盾,有效防御弓箭的射击,但盾牌却挡不住重弩的洞穿,绝大部分士兵都死在重弩之下。护城河岸边,近万名士兵正将一筐筐泥土倾倒进河水中,激起滚滚浊浪,在远处,数万名士兵正源源不断用独轮鹿车将泥土运来河边,人流穿梭不停,俨如蚂蚁搬家一般,十分壮观。城头上士兵箭如疾雨般射向岸边倾土的贼军士兵,尽管大部分箭矢都没有发挥作用,但还是有少数箭矢射中了搬土的士兵,不断有士兵中箭落入护城河中。卢明月骑在战马上注视着士兵的填河进度,填河已完成两百丈,已经基本上可以攻城了,虽然卢明月是希望填到四百丈,但经验告诉他夜长则梦多,时间拖得越长,越会有各种不利的情况发生。他当即下令道:“军队撤回,停止填河!”军令下达,咚-咚-咚!的战鼓声敲响,填河士兵立刻如潮水般退下,很快,护城河变得冷冷清清,堆放着无数的独轮车和横七竖八的尸体。城上的士兵也停止了射击,王辩目光严峻地注视着已经填好的大片河道,原本宽二十丈的河道变成了也变成了狭窄的细流,足足有一里多长,这样一来,护城河的强大防御作用已经失去了,他们将面临最严峻的考验。“将军!”一名偏将在旁边道:“从时间上算,青州军队应该已经出兵了。”“我也希望如此,但不能将希望寄托他们身上。”王辩话音刚落,一名士兵快步跑来禀报道:“启禀将军,我们去青州的信使回来了。”王辩大喜,急问道:“人在哪里“启禀将军,人在南城!”不等士兵前去带人,王辩便匆匆向南城赶去。南城外有一条专门的短运河和护城河以及城内的漕河相连,另一端则联通永济渠,最后通往黄河,一艘快船从运河驶来,停泊在南城门外的护城河旁,船上的信使已经进了城。信使和张铉派来的人刚走上城墙,便迎面遇到了王辩,王辩早已急不可耐,一把抓住信使的胳膊急问道:“张将军发兵没有?”“启禀将军,张将军已经发兵,目前已杀到武阳郡檀渊县,距离我们已不到六十里。”这时张铉派来的手下单膝跪下一行礼,“卑职参见王将军!”王辩心中大喜,满脸笑容扶起张铉手下,“辛苦了,不知道张将军可有什么消息给我?”军士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王辩,王辩连忙打开信,匆匆看了一遍,顿时一块大石落地,张铉已出兵四万,目前正驻兵在檀渊县,随即可以杀到黎阳仓,信中张铉希望他们务必守住黎阳仓。军士又道:“我们是水陆并进,目前在檀渊县遭遇到了一支贼军,暂时没有激战,我家大帅请王将军稍等两天,一定会尽快来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