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天空没有一片云,一轮圆月在这一碧无际的湖面上航行,独孤地撒下一地清冷的光辉,湖面上波光粼粼,远处的岛上和树上都染上了一层银白色,夜非常静。在这寂静的夜晚,几根木头在湖水中无声无息地漂来,渐渐靠近了七公岛。七公岛是鄱阳湖内很独特的一座岛屿,面积是数百座岛屿中排名第三,方圆约二十里,岛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乱石和森林,七公岛的独特在于它是一座环形岛,从高空向下看,外形就像一把弯月一样的镰刀,当然缺口很小,只有三十余丈宽,这个缺口将内湖和外面的大湖连为一体。七公岛上戒备森严,沿外湖每隔百步就有一座哨塔,严密地监视着湖面上的动静,这时,几根木头渐渐靠近了岸边,正好有一队巡哨士兵经过,看见了水面上的木头,几名士兵看了片刻喊道:“校尉,是几段破木头,顺着水流漂来,不是船!”“怎么回事,这两天总是漂来木头,是哪里在砍树造屋吗?”“好像是三山哪边吧!可能渔村又要造屋了。”““整天就砍岛上的树,这树长这么大容易吗?一帮败家子,我们走!”校尉骂骂咧咧,带着巡哨士兵继续向前走了,等他们走远,从两段木头下潜出了两名黑衣水鬼,他们小心地爬上岸,接着乱石的掩护,迅速向几百步外的树林内奔去。树林宽约数里,大树上栖息着大量水鸟,两名水鬼尽量小心翼翼行走,唯恐惊动大树上的水鸟,三更时分,他们终于来到树林内缘,树林内缘也是一片宽约一里的空地,然后便是占地数千亩的内湖,但此时,内湖中停满了大大小小的战船,足够数百艘之多,而内湖边缘的空地上密密麻麻分布着上千顶帐篷,还有大量木石结构的房子,就像是一座座仓库,这里便是林士弘的水军老巢了。两名水鬼观察了近一个时辰,眼看快到四更时分,这才从原路返回,重新潜入大湖之中,那两段枯木离开七公岛数里后,来到了另一座无人小岛,在乱石中停泊着一艘小渔船,两人上了船,换上了渔民的衣服,奋力向大湖的东面划去。......林士弘已死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九江、鄱阳以及豫章三郡的各支军队,这个消息俨如平地一声惊雷,让楚国所有将士都懵掉了,有人悲痛欲绝,有人则暗寻退路,但更多人是不相信,至今才和隋军战了一场,他们的主公怎么会死?这必然是对方造出的谣言。但他们的主公林士弘却没有任何消息,就仿佛凭空失踪一般,让很多心怀疑虑的人开始恐慌起来,最初的变故是发生在九江郡湓城县,这里驻扎着六万军队,由六名大将分别统帅,当林士弘失踪的消息传到湓城县后,这六支军队渐渐混乱起来,之前大将们都一口咬定,主公之死是谣言,勉强稳定住了军心,但林士弘失踪的事实佐证了之前传言并非谣言,主公可能真的死了。六支军队都开始出现了逃兵,而且逃兵现象愈演愈烈,短短三天时间,便有一万多人逃离了军营,根本无法阻挡,军心涣散,士气低迷。一座大帐内,六名大将在紧急商议对策,如果还止不住士兵逃亡,那他们几个也得回家种田了。“大家听我一言!”将军樊策对其他五人道:“唯一的办法就是要确定新的主公,水军很稳定,因为有二公子坐镇,振威军也很稳定,因为有四公子掌权,我们若想要稳定下来,也必须要有一个新的主公。”“樊将军是想让我们投奔二公子吗?”另外一人问道。樊策摇摇头,“我其实是指大公子!”大帐内顿时吵成一团,有人说大公子太懦弱,不适合统军,有人说二公子是水军,不会重视他们,四公子天性凉薄,还是大公子厚道,众说纷纭,一时争执不下。“大家安静!安静!”另一名年纪最长的大将杨厚德高喊了两声,大帐内终于安静下来,杨厚德对众人道:“反正大家都是各自统领军队,可以自己选择,要么拥戴长公子,要么去投奔二公子或者四公子,人各有志,我想大家就不要勉强别人了。”众人纷纷赞成,这个方案不错,可以自己选择,确实不用勉强别人,以免伤了感情。当天晚上,两支军队先后离开了军营,一个去鄱阳湖投奔二公子林正威,另一个则去豫章郡投奔四公子林正彪。次日下午,一直百余人的骑兵护卫长公子林正泰来到了军营,大门前众将一齐跪下施礼,“参见长公子!”林正泰心中既感动,又担忧,感动是大家忠心于自己,拥戴自己为主,而担忧是父亲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真的遇到了不幸。“各位将军请免礼,既然大家信得过我林正泰,我竭尽全力保护大家的利益。”众人大喜,长公子虽然文弱了一点,但他却一点也不糊涂,众人簇拥着林正泰进了中军大帐,林正泰在父亲的位子上坐下,缓缓道:“从现在开始,我就是各位的主公了,但我对军中的情况还不了解,请大家先告诉我,我们还有多少军队?还有多少粮食?”杨厚德出列躬身道:“启禀主公,目前军心不稳,士兵逃掉不少,加上汪将军和秦将军昨晚离去,我们现在还有军队两万八千人,粮食比较充足,湓城县内还有二十万石存粮。”林正泰眉头一皱,六万大军居然只剩下不到一半了,这怎么敌得过隋军。这时,樊策问道:“前几天主公不是去见了老王爷吗?王爷情况到底如何?怎么会有已死的传闻,而且现在也没有任何消息,主公能不能给我们一个说法?”这也是众人最关心的问题,所有人都向林正泰望去,林正泰咬一下嘴唇道:“父亲很好,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其实我有点怀疑是振威军那边出事了。”众人不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当时我正向父亲汇报出使江夏之事,忽然传来一个消息,说我三弟正雄和妹婿赵方被隋军刺客杀了,父亲勃然大怒,说根本是放屁,然后我们就分道走了,我回了湓城县,父亲则去建昌县调查真相,再后来就没有消息了。”众人面面相觑,这里面恐怕隐藏着一个巨大的人伦惨祸,没有人敢再继续问下去了,这时,杨厚德岔开话题问道:“我们之前听说主公去江夏向唐军求援,不知情况如何了?唐军愿意出兵帮助我们吗?”林正泰叹了口气说:“秦王提出了两个条件,一个是要我们负担军粮五万石,另一个条件要我们出战船将唐军运过长江,前一个条件父亲说可以接受,但后一个条件父亲坚决不肯答应,他说李世民是在谋我们的战船,我们的战船去了武昌就回不来了。”“这是王爷的态度,那主公怎么看呢?”林正泰苦笑一声道:“我们又没有战船,谈这个问题又有什么意义?”杨厚德捋须笑道:“我们是没有战船,但豫章县还有两百多艘货船,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把它们弄到湓城县来。”林正泰却暗暗摇头,四弟现在就驻兵在豫章县,这些货船一定被他得到了,他怎么可能把它们给自己。“算了,我们不说这个问题,还是商量一下怎么应对隋军吧!”大帐内都沉默了,这个问题谁也没有办法应对,实力摆在这里,一旦隋军主力大举杀来,他们拿什么抵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