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九宫山区出来后距离富水还有大约五十里的距离,虽然没有了莽莽群山,但也并不意味着平原到来,这里依旧是连绵起伏丘陵地带,森林密布,小河众多,一直到靠近富水约十里处,地势才完全平坦下来。也就是说,如果隋唐两军要摆开战场决战,那也只能在沿河两岸进行,这是张铉视察了富水两天后做出的结论,事实上战场如果移到北面也可以,只是张铉不想让唐军渡过富水。富水北岸隋军已经部署到位,八万隋军部署在渡河的十七个关键点上,当然,其他河段也会有斥候严密监视,防止唐军化整为零进行渡河。富水是一条中型偏小的支流,发源巍巍的九宫山脉之中,由无数小河汇集而成,流经沔阳郡和江夏郡,最后注入长江,全长只有三百五十余里,上游和中游河床稍窄,最窄处不到三十丈,但适逢春汛,河水十分湍急,到了下游河水开始变缓,河床也随之变宽,平均八十余丈宽,弓弩都射不到对岸,但用大黄弩可以射到对岸。隋军除了在北岸上部署了八万大军外,在河中也部署了两百多艘蚰蜒舟,这种船只速度快,冲击力强,是对付排筏渡江的利器,这一次隋军准备充分,要将唐军彻底封杀在富水以南。这时,罗士信带着十几名手下飞驰而至,他在马上抱拳禀报道:“启禀大帅,斥候传来消息,唐军已经起身,正向富水而来,走的正是东线,估计下午就能抵达富水南岸。”张铉冷笑一声道:“只休息了半天一夜便出发,难道唐军的体力就恢复得那么快?”房玄龄道:“这就说明唐军的粮食问题已经很严峻了,等不及军队体力彻底恢复,如果微臣没有料错,今晚唐军就会行动,伐木扎排,明天一早开始强渡富水。”张铉点了点头,对罗士信道:“严密监视唐军的一举一动,同时部署弓弩兵,一旦唐军有动静,军队可立刻出击,不用等我的命令。”“卑职遵令!”罗士信行一礼,调转马头去了,张铉又淡淡对房玄龄道:“军师觉得李神符会出兵吗?”房玄龄摇摇头,“此人私心太重,就算出兵也不会倾力而为,有罗将军的骑兵就足以应对,殿下不必把他放在心上。”“话虽这样说,还是要考虑周全一点,至少我们不能出现漏洞。”“殿下可以多派斥候北上监视李神符军队,尤其要防备李神符对我们船队发动偷袭。”隋军满载粮食和军资的船队就停泊在富水河口,如果李神符军队偷袭船队得手,隋军也要面临粮食问题了。张铉点点头,“军师的提醒非常及时。”.........正如房玄龄所料,五千唐军先锋在大将史怀义的率领下,于午后率先抵达了富水南岸,他们开始在富水南岸搭建大营,两个时辰后,李孝恭率领八万大军也抵达了富水南岸。由于粮食十分紧张,李孝恭已经等不及军队完全恢复体力再出发,他的想法也有道理,反正隋军驻扎富水北岸,那么他们在南岸驻兵也是一种休息。但并不是所有的消息都令人沮丧,李孝恭还是得到了两个令人鼓舞的消息,一是富水两岸长满了紫花苜蓿,这是一种极好的牧草,此时正值花期,富水两岸一片姹紫嫣红,分外妖娆,这便解决了全军一千多匹战马的草料问题,让李孝恭长舒一口气,马料危机比军队更先到来,如果再找不到草料,一千多匹战马又会成为军队的粮食了。而另一个消息也同样令李孝恭充满期待,两名亲兵前去武昌县的亲兵带回了李神符的承诺,将倾兵前来救援东征之军,五万石紧急粮食援助已经上路。这个消息令李孝恭喜出望外,完全将李孝恭之前对李神符的怨恨一扫而空,如果李神符真能率四万大军南下,那就形成了对隋军的南北夹击之势。“你们说粮食已经上路,他们走哪条线运送给我们,有多少辆大车运送?”李孝恭又关心地问道。为首亲兵摇了摇头,“王爷说征集不到这么多大车,他将派货船走水路运送给我们。”“水路!”这两个字令李孝恭心中一寒,心中刚刚才升起的狂喜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后面几名大将也面面相觑,口头承诺,水路运输,倾兵南下,他们都感觉到很不靠谱,李孝恭渐渐冷静下来,他也开始怀疑李神符的诚意,如果真的肯倾兵南下,那之前为什么不阻击隋军登陆江夏郡呢?“哼!好听话谁不会说,半路再撤军回去,说是遭到隋军伏击,谁又知道真假?”背后传来黄君汉极为不满的声音。李孝恭心中叹了口气,他也不想斥责黄君汉了,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想。这时,卢祖尚低声道:“殿下,不能指望武昌那边的军队,我们必须自己突围。”李孝恭点点头,向导告诉过他们,富水在靠县城附近有一座桥梁,如果已经被隋军拆除,那只能扎木筏子过河,斥候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发现所谓木桥,显然已经被隋军拆除了。李孝恭当即对卢祖尚道:“卢将军可率两万军队进森林伐木,我们准备用木筏搭建浮桥。”.......军营还没有搭建完成,唐军上下便不顾疲惫地干了起来,富水南岸呈现出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这也是因为粮食掌握在每个士兵手中,每个士兵清楚自己的命运,退回去已经不可能,数千名逃亡的士兵估计已经在深山中喂了野兽,向东走是长江,向西走同样也是莽莽群山,他们只有渡河北上一条路,富水那么长,只要渡河到北岸,总归有一处给他们突围。夜幕降临,富水南岸点满了火把,将岸边的大营两边照如白昼,数万士兵一起动手编扎木筏,气氛热火朝天,在所有士兵心中,似乎只要编扎好木筏就可以渡河北上了,完全忽视了对岸的隋军。而北岸却恰恰相反,夜幕笼罩下岸边一片漆黑,三万隋军弓弩手却严阵以待,分布在数里长的河岸上,每个士兵身下铺一张毯子,蜷身和甲而睡,弓弩就放在身旁,只要钟声响起,他们便会立刻投入战斗。而两百艘五百石的蚰蜒舟也向东撤到三里外,做好了深蹲猛扑的架势,准备随时出击唐军渡河,夜色格外黑暗,战争气氛也格外紧张,李孝恭独自一人站在河边凝视着对岸,他很清楚隋军已经枕戈以待,但箭已上弦,无论如何,明天渡河一战将难以避免了。.......就在富水之战一触即发之时,在武昌县以南约百余里处的江面上,一支由八十艘货船组成的船队正悄悄沿江而下。这支船队打的是民间商行的旗号,但实际上它们是从武昌出发的唐军货船队,船上运载了三万石粮食,是李神符为了向朝廷交代而支援给李孝恭军队的救命之粮。虽然李神符并不想出兵支援李孝恭,但对于粮食支援他并不吝啬,他也很希望这支粮队能顺利抵达富水南岸,给李孝恭的困乏之军送去救命的粮食。船队由八百名士兵押送,尽量沿着岸边南下,昼伏夜行,虽然没有被隋军哨船发现,但也走得极为缓慢,两天才走了百余里,他们至少还要走两百里才能抵达富水河口。“立刻减速!”首船上的郎将发现了前面江面上有异常,立刻下令停船,第一艘船停下,后面的船只也陆陆续续停了下来。“将军,有点不妙,好像是隋军战船。”船老大也发现前面的情况,竟然是三艘两千石的战船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将军,我们怎么办?”船老大惊恐地问道。“立刻调头逃命,快!”唐军郎将终于意识到他们被发现了,隋军战船已经将他们拦截,他一叠声地大喊,“让后面船只也一起调头。”但是已经晚了,只见前后左右都出现了隋军的战船,足足有数十艘之多,将他们船队团团包围。唐军郎将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甲板上,他们完了,最终还是没有逃脱隋军的拦截。